英王府圈了一块离宫城还算近但却不太大的地方,马车晃悠几下就能到皇宫。
马车宽大平稳,地上铺着织着大朵牡丹花的地毯,里面还一张几上摆了新鲜的瓜果点心,央放着降温用的冰块,舒适而安然。
他们一个左一个右,间隔着很宽的位置,承平忍不住换了几个姿势但同在马车里,景韬没办法不感觉到她的焦躁,很欠扁的来了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她头也不转,依旧看着窗外,没好气的回道:“告诉你安盛公主是皇族第一美人你又瞧不上,这不是该吗。”
也不知道这档口她为什么要提起安盛公主,是在恼他嫌她长的不够好看吗,可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大安盛公主快十岁了,干嘛娶个哭哭啼啼的孩。何况李承平,惊心动魄的那种好看。
景韬好像知道自己错话了,转移话题道:“你身边的侍女阿莱为什么要带着面纱,这是你们的风俗吗?”
景韬想到之前在客栈里的时候她也是蒙着脸的,还以为这能引起话题来。
承平眼眸一沉,下意识咬了咬嘴唇,道:“长得太好看,被我毁容了。”
好像又踩雷了。
景韬皱眉不悦,李承平肯定在谎,但他没证据。
从早晨第一次相见到如今的无言以对,总共不过两个时辰,很多话到嘴边也问不出来。比起连面都没见过却要做夫妻的人来,他们似乎对彼此还有些了解。但正是这一点了解反而使他们更加生分。所以承平这时候想起李承卉,也许从来不曾相见的两个人在命阅捉弄下还能显得更加端庄。
景韬也是一样想的,若是他们能够如寻常人一样在战场相争,在江湖偶遇倒也不失为一种缘分,只可惜他们对这场亲事各怀鬼胎,谁也不肯先捅开窗户纸,哪怕知道是未来一世相伴的人,也不想吐露半分心绪。
不出意外的话,今过后就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奉茶的时候给新妇下马威是必然的,但是她作为南桓公主,若是被欺的太过,是在丢南桓的脸面。
慈安宫里弥漫着友好、和善、礼貌,太后还赐了一对套翡翠首饰给她,直到景韬被喊去给皇上请安,太后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紧接着一众后妃眼里的笑意便化作了不屑。
这种变脸的戏法宫里有,但变的这么不加掩饰,倒是承平没料到的。
萧贵妃在一众妇人是最显眼的,标准的瓜子脸,嘴唇和指甲都涂上了蔻红色,华贵的服饰更是压过今日的主角。
她着了一身水红的北列北列裙装,也是顶级的衣裳了,可她穿不出彩云追月的锦缎,让南桓公主担不上惊艳二字,也就算得上标致。
在萧贵妃的眼神示意下,端王妃犹豫了一会儿,讥讽道:“听阿诺起将宁公主,我还当是如何貌若人,竟让英王放着年轻貌美的嫡公主不娶。”
端王景诺她是有印象的,一个不适合战场的将领,一生应该就是一个太平王爷,遇上这么一个城府不深又真烂漫的王妃,也是难得到气运。
承平见这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俊俏王妃挺可爱,了无礼的话她也不恼,回道:“弟妹问的我也想知道,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夫君呢。”
没想到端王妃才装了这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不自觉抿出了酒窝,又在萧贵妃的眼神下收住了。
萧贵妃接着发难:“听闻弟妹今年有十九了本宫喊英王妃弟妹到像是占了便宜似的,本宫前两日才过十澳生辰,如今皇子都两岁了。”
完眼睛还瞟向了皇后,皇后仍是笑着。皇后十六进宫,如今也有二十六了,二十岁时才生了一个公主,并且后来一直无所出。
她只是淡淡的:“回贵妃娘娘,刚过十九。”
众妃都想看着南桓公主如何应对这刁难,没想到这句话后竟没了下。
人家不接眨
萧贵妃语气不善:“哟,好大的威风。南桓的宫廷礼仪就教你这样和嫂子话吗?”
她又不是皇后,算哪门子嫂子。
皇后看上去是个极温和的人,有着成熟女子特有的韵味,这样也笑盈盈道:“弟妹不必如此惜字如金,多与贵妃两句。”
她这是看出来了,不管她今干什么什么,都有的刺来挑,便:“皇后娘娘提点的是,将宁记住了。回贵妃娘娘,娘娘喜欢怎么叫都行,您开心就好。”
她到底是脑子缺根弦还是心里缺个眼?
萧贵妃只能把这口闷气咽下去。
浔越太后年过四十,还是一头乌黑的发,离老态还远的很。目光锐利,透着一股威严之气。瞧她们嘴仗打够了才道:“你也知道两国是签了盟约的,韬儿只能有你一个妻子,你也要记着早些为英王府开枝散叶。”
的好像没了她景韬就要断子绝孙了一样,还不知道府外面有没有养着私生子呢。
“儿臣瑾遵母后教诲。”
浔越太后倒早听闻李承平在战场上立过功,若不是她在良邑拖住了景韬,这场战局最后如何也未可知。这样一个奇异的女子,难怪景韬对她青眼有加。她倒不是不喜欢将宁,只是故意要摆谱敲打敲打她,这公主当惯聊人难免都娇蛮任性。她虽然和娇蛮任性不挨边,和景韬一样的离经叛道倒是写脑门上了。
“果真?那你倒是,为何韬儿昨晚一个人歇在外间了?”浔越太后懒洋洋的问。
她后脚才进皇宫,太后在王府埋的人前脚就递了消息。
那她和景韬什么时候把洞房花烛的事情接着做完,在什么地方,花了多少时间,太后还不得比她自己都清楚?这英王府是透明玻璃房,景韬是国宝吗,配个种还要记录下来以供研究。
承平细细想了想今早上他和景韬的对话,好像怎么演都接不上剧情发展,一时竟然语塞。
周围的妃子低低笑出了声。
没想到浔越太后脸色竟然舒缓了些:“他自脾气古怪,根本不与人亲近,他与皇上主动提出要娶你哀家也是惊讶。”
李承平正要顺着这个台阶下,演一出大婚当被欺负的苦情戏,哪知浔越太后又:“别还当自己是公主,为既然嫁了就得有为人妻子的样,若是再顶撞夫君,他会宠你,哀家可不好。”
合着浔越太后也把市井故事听进去了。
我冤!我真没有妖媚祸国!
她从来没觉得景韬像救星,当他回来之后世界一下子变的如此祥和,所有人又戴上了友善慈爱的面具。
在慈安宫用过午膳之后,刚从殿里出来,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瞬间而下,立刻像水团一样砸在人身上。
李承平捂着头,正在四处张望躲雨的地方。她风寒还没好利索,可不想再喝令人困倦的汤药了。
景韬正与她并肩走,见状立刻把外衣脱下来撑着盖在李承平头上。
外衣就这么大,李承平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而景韬也正看着她的眼睛,瞳孔里互相印出对方。方寸之地外是瓢泼大雨,瞬间将夏日的燥热浇灭,薄薄的外衣片刻都坚持不了,景韬撑着衣服的已经能感觉到水沾湿了他的掌。承平忙低下头,正好看见景韬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时间晃了心神。景韬这时候嘴里还不忘逞口舌之快:“还不都怨你咒我下雨没伞,这下自己遭报应了吧。”
他在彩衣镇和姓云的告辞前了一句祝他黑没灯下雨没伞。
这您老人家都记得?也太记仇了吧。
雨里若有若无的暧昧也瞬间消散,李承平讨厌景韬靠的那么近:“那你躲我干什么!”
景韬讥讽道:“等你风寒淋的更重了,我还没想好把你埋在哪。”
李承平甩开他的衣服踏进雨里:“我没那么容易死。”
刚才一片惊慌宫人此时终于找来了伞,二人只得回到宫殿里面更衣等雨停。
听见屋外的宫人议论道:“上京都旱了快两个月了,这刚和南桓和亲就喜降甘霖,是福兆啊!”
李承平听了这句话正有些安慰,结果另一个宫壤:“是啊,你看刚才王爷还给王妃挡雨,千里姻缘一线牵!”
李承平绝不会感念景韬的一点好,所有的示好后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别有目的。
景韬对自己突如而来的好丈夫人设也十分惊异。但看见李承平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心情突然好起来,多来一些糖衣炮弹似乎比冷落她更好玩。
从午后到夜幕降临,雨终于也没劲儿下了,初夏的暴雨下这么久,甘霖也变成洪涝灾害。
等景韬和李承平分道扬镳回到自己院门口时,门槛里的水都要往外溢,本来他院子里就有一堆鱼塘,在暴雨之下排水设施几乎是个摆设,院里的厮正打着灯笼拿着水桶往外倒水,黑漆漆的夜里水波荡漾,放眼望去连成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