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示意绪风收,微笑道:
“好呀。”
变脸可变得还真不比别人慢。
她马上提出条件道:“袭击檀山行宫的人是谁,藏身的地方在哪儿。”
面具人皮笑肉不笑道:“您这也太为难我们了。”
“不肯说?”李承平邪气的笑道:“我觉得这个八百洞治安太差,民不聊生。是时候该整顿一番了。如果皇上抓不到袭击檀山行宫的人,那么抓几个牵线搭桥的,还有黑道上的商人做替死鬼也是交差,似乎也不差?”
九忙道:“先别把话说的这么死嘛,凡事好商量。
李承平就不想好好商量。
“自古民不与官斗。本公主已经把今日的行踪都上报给京兆府,鉴镜司等等部司,如果我今天没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王府,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我看这里地段不错,一把火把这个八百洞烧了,给我建一个南桓使馆。”
面具人暗自急得跳脚:“我真是脑子抽了,怎么会约李承平。”
打不过就做兄弟,九开始抛出橄榄枝。
“我们在通商这件事情上,帮的忙可不少。马上就要开通边关五邑了,当黑道老大也要钱不是,我给您介绍生意,只要二成利润。”
李承平微笑道:“你这人坏的很,本公主才不信你的邪。”
不一会儿,紫夜突出重围,带着西一阁和受伤的寇淡杀到了这个地方和他们汇合。
寇淡已经昏死过去,垂下来的臂还在流血,头发散落,衣不蔽体,看上去好不狼狈。
紫夜的眼睛哭红了,却死死的盯着面具人和九。
“我要杀了你们!”
李承平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陡然升起:“你们好大的胆子,抓了我的人,还敢伤成这样!”
这买卖谈着谈着,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属下翻脸,难道这人真是李承平养的小白脸?
九他们立刻做出应战的准备。
李承平下令道:“杀了他们。”
绪风劝道:“当务之急是治伤救人,后面再跟他们慢慢算账。”
面具人他们也在犹豫,西一阁这点人,不见得是他们的对,但是他们又不敢伤李承平。
打伤了她一个下属,就发狠要鱼死网破。若真如她所说,她今日回不去就引来官兵
面具人道:“李承平,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与我决裂。日后必定追悔莫及!”
李承平不屑道:“本公主倒要看看,一群鼠辈,如何嚣张。”
承平也明白,她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以西一阁现在的势力,不可能与这些在上京城盘踞已久之人相争。
只能放任面具人一伙儿跑了。
她早让绪风在城防营的时候供出九的老巢,不一会儿功夫,城防营便带人查抄了九的赌坊,抓走了一批他底下的人。
这一趟她不仅救出了寇淡,还将九的老巢一锅端了。岂止是入虎穴,得虎子,这是把大老虎都赶走了。
她当初放过绪风,医治他的女儿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无心栽柳柳成阴,绪风倒是帮了大忙。那几株珍贵的丹魂草,确实值当。
李承平是真的想八百洞夷为平地,但是在回了德音居后,绪风劝她说:“也给别人留条活路。”
“那些百姓再跟着九做事,才是死路一条。”
绪风半睁着眼睛说道:“老鼠只能生活在阴沟里,见到太阳,会逃窜的。”
承平道:“你想让我放过八百洞的人?”
“不,只是没有必要。”绪风道:“老鼠之间也是要抢食的。九逃命还来不及,短暂的混乱之后,八百洞自会推出一个新的黑老大。你要是扶一个人上来,这片不管的地方,不就有你一份势力的吗?”
李承平盯着是绪风,笑道:“有你这样的爹,会把女儿教坏的。”
提到女儿,绪风竟然笑了,那张长年累月跟恶鬼似的脸上,夺来几分柔情。
他道:“那可不一定。你的皇帝爹这么坏,不也没把你教坏吗?”
单比坏,李承平还真不及他爹。
承平转移话题道:“这次不会把你抓回去了,你大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婉兮。”
绪风伸了个懒腰说:“你要是再把我关回去,我才不会给你卖命。”
李承平眨眨眼道:“景韬不让你给我卖命,他想把你收为己用。”
李承平虽然面无表情,绪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向她漫不经心地拱道:“小人自然是听您差遣。”
承平将进出王府的令牌和钱财房契一并给了他,说道:“我知道江湖人不惯与王公贵族打交道。我也不是雇你来做贴身侍卫的,你可以带着孩子搬到房契上的地址住,也可以把孩子留在婉兮那里,我会托她培养她长大。”
这可能是绪风遇到过最好的雇主了,给钱,教养孩子,还分房子。
承平看她不接,又说道:“先生应该不想女儿跟你一样刀口舔血吧,跟着婉兮吹拉弹唱,做个闺门小姐多好,她也算是孩子的姨母,你大可以放心。”
绪风习惯了拿钱拿珍宝做事,原本再不信任何人了,可是面前这个异国公主,却细致入微的体谅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绪风心百感交集,向来阴森的脸上难得有了阳间的颜色。
他领了东西,一拱离开,算了默许了承平的安排。
李承平和男人的思维能力是不同的,她的智慧源于像所有女子一样懂得情感,与他人有共情能力,却又能够不被感情干扰。她天然地体恤他人处境,用女性力量使一切变得更饱满。
和绪风聊完,还有一对。
李承平灌了一口茶,觉得有些累。
景韬让她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要想太多,她一个都没做到。
在紫夜的住所里。
“紫夜。”寇淡按住了紫夜给他包扎的,轻轻说:“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紫夜先是一愣,接着愤怒道:“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怪我让你陷入了危险?”
寇淡咬着他嘴唇乌青,过了一会儿道:“紫夜,我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我没办法保护你,还要让你涉险来救我。”
其实寇淡的易容技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要怪就怪紫夜姑娘自己太能打了。
“我是配不上你的,你是南桓的女官,公主身边的红人。而我你也听见他们骂我什么了。我在来西一阁前是个戏子,后来去班子倒了,我就靠着易容的本事行骗为生。又生了一个女子的皮相,到哪儿都受人欺负,别人的男人都看不起我。”
紫夜轻轻说道:没什么配不配。一个人好不好,不在这些表面的东西。“你是最好的。”
寇淡还想说,可紫夜打断他道:“别人怎么轻贱你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人不能自轻自贱。他日若是再有人要对你说那些话,我统统杀了。”
紫夜本来想揪他耳朵,又不能太粗暴,轻轻捏了捏道:“我告诉你,我别的不图,就是看上你这张脸。”
寇淡有些生气道:“你这样,和其他人也没区别。”
“当然有了。这张脸是我喜欢的人的脸,不管是老气横秋还是清俊无双,我都要看一辈子。”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
来自各方面的慢压力,会一点一点的蚕食人的骄傲,陷入自我怀疑。而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总是期望自己在她面前如想象那么强大。
一个好姑娘会让你知道,你所有的努力她都看见了,你们会有无比光明的未来,而她会一直陪着你。
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在空气里悄然蔓延。
不巧此时李承平敲门进来。
承平上下打量他们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办酒了?”
两个人忙支支吾吾的分开。
承平又打道:“紫夜,你也给阿莱做做思想工作,我等她这杯喜酒也很久了。”
寇淡见到她,立刻要下床行礼,紫夜倒是按住了他,道:“公主能冒着危险去救你,还差你这一个礼。”
寇淡还是艰难的起来,略向她行礼道:“公主救命之恩,草民无以回报!”
承平不满的哼哼道:“是啊,无以回报就拐走我的护卫。”
寇淡惭愧道:“草民配不上虞大人”
“虞紫夜!”承平忽然大声道:“你把寇淡怎么了?他现在居然叫你虞大人了。”
紫夜无奈的耸耸肩。
紫夜人比较强势,性子又直爽,难保寇淡以后不会被欺负成受气小媳妇儿。
原来寇淡仗着这次嘴皮子利索嘲讽紫夜,丝毫没有把她当成西一阁的上司,如今也是风水轮流转。
紫夜虽已经失去双亲,也是侍卫出身,却不是普通跑江湖的人。
虞家出过几个皇宫护卫,这一代就剩她一个女娃,为了扛起虞家日渐式微的门楣,从一个虞小姐变成了虞护卫。
“给我做事的人,不管从前是哪里打滚的泥腿子,还是卖笑唱戏的江湖艺人,通通鸡犬升天。”
话罢李承平还做了一个鸡犬升天的势。
“你现在就别想着原来的事情,都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要说配不配呢,世上谁也配不紫夜,你就让她自个儿掂量吧。”
寇淡心里一暖,李承平亲自来看望他的伤,看出他的自卑,还特意安慰。
李承平走后,他对紫夜道:“公主殿下一直都对下属这么好吗?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可思议。”
紫夜也不好意思说,李承平这个公主才当了五六个月,离颐指气使的贵族做派还差了老大一截,只好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或许也不仅仅是这样吧,紫夜道:“阿莱总是和我抱怨,她心里不是只装着自己,总是替别人想。”
紫夜一边走神一边包扎的艺,把寇淡裹成了粽子,她摇摇头道:“我还是喊阿莱来包你吧。”
山城并不远,快马不到两日便能到。
恐怕除了李承平,没人能猜到在檀山行宫被袭击这事后面,还夹杂着私货。
事情已过去了小半个月,不插翅膀也能爬出老远了,想把任坤明和淑妃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淑妃也算是任家的表亲,一个光耀门楣的亲戚遇害,少主数月未归,任家却一片风平浪静。
山城不是景韬的地盘,不好部署,他打算来一个引蛇出洞,便把任家给查抄了,捉了任家的家主,也就是任坤明的爹。
虽然不能让皇帝知道淑妃和任坤明的关系,但是任家的鬼火派勾结毫州大营行刺皇帝的罪名,也够把任家满门抄斩了。
现在是任家,接下来就是何家。
要是这两个人能够弃自己整个家族不顾浪迹天涯,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景韬去山城溜了一圈,五日便回来了。
李承平破天荒的带着人在王府门口迎接他。
“夫君一路奔波辛苦。”
虽说理应如此,景韬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下马后将马鞭搭在鞍上,抱着臂低头问她:
“你是不是又犯了错误。”
李承平甜甜的笑道:“没有啊,怎么会。”
景韬哼了一声,也不瞧她,径直往前走,把她甩在后面。
李承平心里有鬼,顿了顿脚步,快步跟上去。
她向来是能屈能伸。
走到屋子里,她撤了闲杂人等,景韬才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你去了八百洞。你是不是去见那些黑道上的人了?”
李承平作惊讶状道:“什么?那个叫九的就藏身在八百洞吗?我只是去体察民情,很多穷苦老百姓用不起很多东西,想想从南桓拉着什么来卖,才能帮助到底层人民。”
“你就可劲儿编吧。”景韬抱着臂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承平撇撇嘴道:“去打探淑妃的下落。”
“打探到了吗。”
“也没有。”
“那你去做了什么。”
“我去和他们一刀两断了。”
“他们?”
李承平老老实实的把她如何与面具人合作的事情和盘托出。
说好的坦白从宽,但是景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明明是坦白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