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韬准备前往安顺时,李承平还在南桓使馆和使臣和北列边贸司的大臣开会。
现在边关五邑已经开放,忙得他们荤八素,脚不沾地。
李承平早已将品的虚职变成实权,大事情她不拍板,就没人敢擅作主张。
通商的路是将宁公主铺好的,她若是一个不开心,想把路基掀了也易如反掌。
众人正在为开渠的事情争执,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小声告诉承平景韬要见她,她才反应过来景韬要提前出发。
她这段时间没怎么理过景韬,想起人马上就见不着了,心里还有点异样的感觉。
景韬大大方方的在南桓使馆里抱了抱她,说:“你肯定会想我。”
承平只是垂眸,说道:“早点回来。”
有道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调查檀山遇袭一事暴露了西一阁的短板,西一阁现今只能在上京城里活动,对于其他地方的势力爱莫能助,不像南桓一曲堂在每个州都有分堂。
建立情报网第一要义就是钱。
情报费是很贵的,当初若不是用了李承怿大把的银子,怀南一曲堂也不会听她号令。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整个西一阁只供她一人驱使,尚未扩展卖情报的业务。她挣来的那点身家光是要维持上京的西一阁便捉襟见肘了。
屋逢漏时偏下雨,安叔又告诉她:“堂主要将原先派来的人调些回南桓去,似乎正在筹划另一桩大事。”
承平感到大事不好,道:“都要调走谁?”
“千面郎君寇淡,燕处燕寂二位大盗,十位隐藏气息的影儿,还有”
“打住打住!”李承平做了停的势,苦着一张脸道:“安叔,您就说还剩下谁。”
“我。”安叔指着自己呵呵一笑道:“咱们埋的暗桩和线人自然都在。”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亲娘也靠不住。
“堂主的大事。”李承平一边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笑着说:“自我走后,就把和一曲堂联系的渠道都交给了李承怿。那位金主现在和一曲堂,是想一起做什么呢?”
安叔揣着道:“那可说不准了,毕竟一曲堂跟他还有一账要算。”
李承平撑着头,戏谑道:“图穷匕见。听说前不久又添了一位新公主,想必再过十年八年的也还身强体壮。现在就把儿子逼得狗急跳墙,不能够吧。”
阿莱一直闷闷的站在一边,听承平说完,道:“说句诛心的话,阿莱倒盼着这一天!且不说南桓在他里乌烟瘴气,单凭他对平公子的态度,就不配做一国之君!”
李承平倒是很没良心的笑起来:“没事,没人诛你心,现在在北列的地界上,他要杀都杀不着。”
承平道:“事到如今我才看清,姜还是老的辣。联姻从开始便是一石鸟的谋划。其一,把我这个祸害送的远远的,让李承怿太子的位置不能稳坐。其二,不管我是死在景韬里还是其他人里,南桓都有借口重新开战,收复失地。其,他知道我极不安分,肯定会搅乱北列政局。我作为工具人真是被他用到了极致。”
可不是么!她们在北列步履维艰,却通通在南桓皇帝的算计里头,连李承平和景韬的仇恨都被他利用。难怪李承平得到了和离的会,他还直接骂她,要她死都死在北列不许回南桓,就怕她真的和离,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阿莱既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承平站起来拍了拍阿莱的肩膀,安抚她道:“可是他算漏了一点。只会用政治家的思维来预测别人的行动。从小把我当工具养,忘记我不是与他一样冷血无情的男人。”
承平笑着对阿莱道:“我是一个妙龄少女啊!”
阿莱无情揭穿:“得了吧少妇。”
承平叹气道:“不要总用这种词语形容我嘛。”
阿莱更气李承平无所谓的态度,气愤之余又想到此话里的深意。
皇帝漏算了一件事景韬和李承平会产生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两个有情有义的人在日复一日的相互扶持里,哪怕是从一开始两看生厌,深仇大恨的两个人,未必不能相伴白头。
景韬和李承平结成最稳固的联盟,大概南桓皇帝也没有想到。
承平向安叔道:“便依堂主的吩咐。北列这边有英王的人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唔,她现在是依仗起景韬来了?
这实在有些损害她的风度。
不过,干嘛放着盟友不用,她和景韬是有利益往来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安叔道:“小人有一个想法,从一曲堂借调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公主还要在北列生活下去,不如借此会培养自己的羽翼,让北列人加入西一阁,隐去南桓的烙印,将其变为北列江湖的情报组织。”
“这倒是个好主意。”承平道:“那就交给您了。要钱要粮再找我,谁让我一直都是做后勤的。”
真的,好像她最擅长的事情依然是讨钱讨粮。不过以前是找李承怿打秋风,现在找谁呢。
只想了一瞬,承平又道:“哦对了,绪风在八百洞扶持了新的老大,可以去找他介绍些人。戴面具那伙元气大伤,但不能放松警惕,他们只是暂退。斩草未能除根始终为患。必须尽快找到其真实身份。”
提到那伙人,见李承平突然陷入沉思,屋子里顿时又没了声音。
那伙人最开始联合裴广轩要她的命,裴广轩被杀之后又迅速与李承平合作,目标从杀她改成了让景韬失势交出兵权。
在此过程,参与檀山遇袭一事,将其嫁祸景韬和吴典君,吴典君差点被处死,景韬触怒皇帝被夺爵。
最后,她站在景韬这边,背弃和面具人谈好的条件,保住了景韬和吴典君,但淑妃和任坤明死了,任家败了,崔青反叛去了格族。
承平将这一路来的线索串联起,也想不出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事情的主谋分别是裴广轩,她自己,淑妃和任坤明,崔青。
裴广轩要破坏联姻通商,顺便逼景韬造反,她要让景韬失势和离,淑妃要逃出宫,崔青要谋刺皇帝。
简直是一团乱麻。
那伙人就是一根搅屎棍!什么地方出乱子就往哪里搅合。
反复背叛合作的人,一旦对其不利就反出卖,再寻找更加强力的合作者。
面具人说他不是非得要景韬的命,难道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只是个负责协助的阴谋家?
这趟混水她本不想趟,问题是英王妃这个位置,让她从一开始就处在了漩涡的正心。
不,不如说全是拜景韬所赐,是景韬处在北列权力的心,暗潮都围绕此处汹涌。
景韬里里外外看,实非良人,当然不会有人想嫁他。
首先便是这皇家兄弟之争,日日夹在间,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其次他战场来回奔波,现在年轻,日后必定满身伤病,就算不是战死也会多病多灾,寿命难保。再其次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哪怕贵为亲王,也实在不是好去处。
她的命真的太不好了,最后也没嫁个好人家。
想了一大通,最后李承平在心里对自己道:“不管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景韬自己不去揪出他的敌人还当什么英王,老老实实把兵权交出去,在家养鱼就很适合他。”
阿莱察觉李承平神情松动了,才道:“可是寇淡埋伏这么久,依然一无所获,他们藏的太好了。”
承平刚才和自己说不要管,现在又喃喃道:“两次接触,我怀疑那个人与景韬相识。从景韬身边查起,从小到大的熟人,有嫌疑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说不定,敌人就在眼前。
说完,承平突然疑惑道:“不对啊,这是西一阁负责的事情,紫夜人呢?”
阿莱望了望房梁道:“您是不把王爷放心上,人走了几天也不见丝丝感伤。紫夜可是满心满眼装着寇淡。现在要把寇淡调回南桓,她正闷着呢。”
承平幽幽道:“刀成天悬在脖子上,睁眼闭眼都是麻烦,我还要时间感伤。”
承平只好将目光投向安叔,安叔道:“不行,堂主亲自点了要千面郎君回去一趟,估摸着要半年。”
承平沉默了片刻,对阿莱道:“上次的信里也说紫夜的祖母病重了,她好歹是虞家的小姐,让她也随西一阁回南桓一趟吧。查檀山也暴露了我们一些暗桩,正好沉寂一段时间,免得被鉴镜司发觉。”
麻烦再多也赶不走人心里的情绪。
承平抱着一杯茶倚在门边,深黑的天空空荡荡,好像等着月光来填满。
也不知道远去的人现在走了多远,是不是快到安顺了。
蜷缩在床上意外得失了眠,这才知道相思之苦。
在夜里突然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景韬的脸,说过的话,想起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恨不得现在就披上衣服追到安顺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阿莱还说未见她有丝丝感伤,谁说不想呢。就是因为知道思念的滋味不好受,才放紫夜跟着寇淡回南桓。
灯半昏,月半明。
她索性爬起来,诉诸墨,给景韬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想起景韬斩钉截铁的说:“你一定会想我。”
又将其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她蹲下来捡起纸团,才发觉自己在做奇怪的事情。
秋色渐浓,永定河的水流也变得缓慢,河畔的垂柳光秃秃的,没有绿叶的枝条如同乱糟糟的扫帚,面具人藏身的的书斋也没有了忙碌的伙计。
“上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就她一个小小的南桓公主,未免太过猖狂!”
坐在卷发男子面前的,是一个胡子满脸的年男人,大声道:“九,你就这样将八百洞拱让人?公子,这实在”
面具人道:“一个女人不足为惧,但她背后的是英王。八百洞唯一的用处就是隐蔽,里头尽是些偷鸡摸狗的愚民,既然已经被官府发现,弃便弃了。”
九拍桌怒道:“五,你尽知道埋汰我,你又斗得过英王不成?”
卷发男子一边看着正在煮开的水,一边道:“我们辛辛苦苦做的局,先是搭进了裴广轩,接着又搭进了鬼火派任家和淑妃,只能看崔青在北境能搅和出什么风浪来。一步一步的败在英王和将宁公主里,倒促使他们结成了同盟。”
卷发男子将里的茶叶捏碎成粉末,散在空,说道:“可惜了,李承平已经不能并肩,放任之,必成劲敌,必须想办法除了她。”
“英王不好对付,可是女人的破绽却有很多,咱们要四两拨千斤。”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停。
五道:“咱们想要她的命,那不容易,让她自己结果自己,我还是有个办法。”
卷发男子抬眼看他:“你又在想什么下滥的事情?”
五又是一阵大笑:“再不行动,我们还不知道要败多少次,公子,绝对脏不了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