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子笑话凌志，一个大男人竟然不敢一个人睡。凌志告诉她，自己并不是不敢一个人睡，关键要看什么地方，例如这座院子，他确实不敢单人独自待在这里。

瑛子问凌志，他为什么不敢单人独自待在这儿。

凌志若有其事告诉她，八一三事变，他父亲凌怀安当时十岁，恰巧在这一带要饭，曾经亲眼看到，一小队RB兵突出冒进，被中国军队包围在这儿，经过一番激战，三十多名RB鬼子被全部消灭，尸体就地挖坑埋了，就在现在收购站的下面。

凌志说到这里，瑛子已是花容失色，仍是强装镇静反驳，她父亲吴立身当年11岁，也孤身一人在这一片乞讨，怎么从未听他说过此事。

“要是吴大叔把此事说出来，吴大哥还敢在这儿收破烂吗。”

凌志回答完瑛子的话，扭头问吴志强吃好了没有，该去复丹大学做买卖了。

二人带好准备销售的五十本小册子，一前一后走出小屋。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瑛子哪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大声叫住二人，让他们别忙着去复丹大学，先送自己回家。

女孩子确实胆小不禁吓。凌志得意得想笑，又忍住了。装出一副很奇怪的样子问瑛子：“到你们家不过半里路的路程，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就不要送了吧。”

瑛子站在屋门前，望着黑黝黝的院落。院子里到处堆放的破铜烂铁，在她的眼里，都似乎是那些被打死的RB兵鬼魂。紧紧拉住凌志的胳膊：

“不把我送回家，你们哪儿都别想去。”

“好，我的姑奶奶，先送你总行了吧。”

凌志和吴志强将瑛子送回了家，然后转身往复丹大学的方向赶去。

吴志强早看出凌志是在吓唬瑛子，是什么原因他却不明白。路上忍不住问凌志：

“我听父亲说过，在八一三事变之前，咱们这一带已经被RB人占领，所以这儿一仗都没打过，你今晚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吓唬瑛子？”

现在吴志强和他是亲密的合作者，不好再瞒他。

凌志跟吴志强说了实话：

“从今天直到高考，我每天晚上跟你一起出外做买卖，都是跟父母撒谎找瑛子补习功课，所以每天晚上瑛子必须在家待着，一但她外出让我爸妈发现，咱们还能赚得成钱吗？”

自从前天尝到甜头，一个思想在吴志强脑后中根深蒂固了下来，凌志就是他的财神爷。拍着胸脯向凌志保证：

“兄弟，你尽管放心，别说到高考这段时间，即便是高考结束，我也绝不会让瑛子晚上出来。”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很快来到复丹大学大门口。

真是冤家路窄，值班门卫又是前日那位。已经两次交手，再采取前日那样咋呼欺骗的手段，弄不好，只会适得其反。

见到是他们俩，门卫顿时把脸色撂了下来，刚想说话，早有准备的凌志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包三毛三分钱的珍珠桥香烟，递给他：

“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又来麻烦老哥了。”

借助昏黄的门灯，门卫仔细瞅了瞅凌志手中的香烟，犹豫了片刻，没有去接，脸色却平和了许多：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根本不是复丹大学的学生，为什么总是往这儿跑，莫非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老哥，你想哪儿去了。”

凌志撕开香烟的包装，抽出一支递给门卫，要过吴志强的火柴，给他点上。然后把烟盒整个硬塞入他的手中。

这次门卫未再拒绝，深深吸了一口烟，问：

“既然你们不是来干坏事的，还能在做好事？”

“咱们当然是在做好事。”

今天不冒一些险，是无法进这个大门了。凌志四下张望，看到没其他人，从书包内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门卫。

门卫接过去简单瞅了一眼，立刻明白了。

“不就是手抄本小说吗，我在大学干了近十年门卫，你还能骗得了我。”

门卫不屑一顾把小册子递还给凌志：

“手抄本小说在大学明令禁止，要不是看在你们还老实的份上，这些都要没收，另外还得把你们送交派出所。这还给你们，快点走吧。”

门卫说得很严重。空有强壮的体魄，小心脏却很脆弱的吴志强，偷偷扯了扯凌志的衣襟：

“既然不让咱们进，咱们赶紧走吧。”

现如今社会上的情况凌志非常清楚，对手抄本小说，再不像过去管得那样严。前天在这里轻而易举赚了五十块钱，多好的一个市场，放弃了岂不可惜。

有一份的希望，就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凌志再次把小册子递给了门卫：

“你老哥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的确不是手抄本，你再看看。”

拿人手软，一盒珍珠桥的作用彻底发挥出来。门卫无可奈何说：

“好吧，跟我进去再说。”

门卫将凌志二人领进了值班室，并没有让他们坐，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桌前。无可不可翻弄着凌志再次递给他的小册子。

门卫开始是吊儿郎当歪在椅子上，刚翻看了一页，立刻坐直了身子。对凌志的问话也不理，直到一本小册子全部看完。

“这本册子只印了这点内容，下面的内容还有没有？”

门卫如饥似渴的一副模样，凌志拍拍背在身上的书包：

“现在油墨、纸张都难搞到，不把这些小册子卖了，咱们实在没钱再往下印了。”

在这个文化生活匮乏的时代，金庸的小说对一个门卫来说，其诱惑力是巨大的。门卫对当前情况也十分了解，文化市场再不像过去管理的那样严了，他之所以刚才拦阻凌志他们，纯粹是抱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小说下面情节的急切渴望，门卫决定放凌志一马。

“我可以放你进去把小册子卖了，但我有个条件，一但下面的章节印出来，一定要先给我一睹为快。”

“老哥，您把心放到肚子里，下面三、四两章已经刻出来了，咱们做完买卖回去，连夜就能印出来，明天起早给您送一本过来。”

凌志招呼吴志强，刚要一起往校园里走，吴志强却被门卫叫住。然后向凌志解释：

“两个人一起进去太招眼，你这位伙伴的年龄也根本不像学生，还是留在这儿等着吧。”

凌志带吴志强来的主要目的是给他当保镖，被称作象牙塔的大学校园，应该是人类最文明的所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凌志决定听从门卫的安排，嘱咐吴志强：

“你就陪老哥在这儿说说话，我马上回来。”

凌志嘱咐完吴志强，一个人进了校园。他仍像上次那样专找人员不是太集中的地方去。首先还是灯光球场。听到前日那位卖小说的来了，正在打篮球的大个子和矮壮个立刻围了上来。

“兄弟！自从读了金庸的那一章小说，这两天我是茶不思饭不想，可算把你盼来了。”

两名大学生不由分说，马上掏钱一人买了一本小册子，同时还成了凌志的义务宣传员。在他们的招呼下，大群的人围了上来。争争抢抢，十多分钟的功夫，凌志的五十本小册子，除掉送门卫的那本，其他全部卖光。

一但钱赚到手，凌志不敢多待，转身出了灯光球场，向学校大门奔去。

在距离大门不到百米的距离处，凌志被四个人挡住了去路。

与刚才那些买主不同，拦住凌志去路的四个人，年纪都要大许多，最年轻的一个也在三十岁上下。

这些人即便不是学校的中高层领导，只怕也是负责校风校纪的纠察人员。

凌志打定没被抓住手脖子，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各位，我是来自东南财大的学生，来找老乡没有找到，你们这是……”

“他娘的，别想跟老子装蒜，掏出来吧。”

四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伸手就去拽凌志的书包带。凌志一边躲闪一边告求：

“各位领导，我书包里就是几本破书，没什么违纪的物品……”

“装，还他娘的装，把你刚才卖的钱给老子掏出来。”

另一个高瘦如同麻秸秆的青年，伸出手照准凌志脑袋就是几个暴栗。

凌志看出门道来了。这些人绝非学校人员，是冲着他那些钱来的。

以复丹大学这种名校，怎会有这种货？难道他们也像自己一样，是从社会上流窜进来的？

凌志根本没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想着把门卫室里的吴志强叫出来。他双手紧紧抓住书包带，扭过头大喊：

“吴大哥，吴志强……”

“老子知道你还有一个同伙，不过你喊破大天也没用，他一个人，敢管咱们的事？”

麻秸秆帮着同伙一起抢夺书包，另外两人一左一右防止凌志逃跑。

果然像对方说的那样，凌志几乎把嗓子喊破，也未把吴志强喊出来。这家伙是不是真装起了孬？

凌志暗暗算计，以他的小身板，如果对方一顿拳头下来，非把他的肋条打折几根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四十五块钱值得吗？

正在凌志绝望着准备放弃抵抗，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断喝：

“大学校园你们也敢抢东西，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