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回来后,面色就一直不太好。陈小猫一面嘱咐祝隐不许去惹四郎,一面还弄些点心和茶,讲笑话逗他开心。
讲到有趣之处,陈小猫自己都禁不住“咯咯”发笑。
四郎却只是默默望着她,嘴边弯起一点淡淡笑意。
她也觉察出四郎不过是在将就自己,便转换话题:
“你的伤好些了吗?”
四郎摇头:“我没有事,倒是你,以后不能再用混沌元经的力量了。”
“为什么?刚才我和祝隐去偷去买吃食的时候,我就准备用一下呢。”陈小猫背过身,拍了下自己的嘴,笨!差点说漏。
她又偷瞄了四郎一眼,想看下他是否留意到自己说的那个偷字。
但四郎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只说:“你体内三股力量交缠,现在混沌元经的力量还可以帮你压制其他力量,如果随意使用,引起元力波动,后果”四郎说到最后两字,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似乎还叹了口气。
“后果怎样?”
“不堪设想。”
陈小猫见四郎几乎是一句一叹,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追问:“只是不能随便用混沌元经,还有其他的吗?”
四郎微笑道:“没有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没有银两了吗?”
原来他还是留意到了。
陈小猫尴尬一笑:“没有关系,明日我就做一些小东西,让祝隐去卖掉。在尧京的时候,我还想出了些新奇的营造之术,如果有机会做出来,肯定财源滚滚。”
她一面说,一面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已经坐拥天下财富的样子,终于把四郎逗得笑了起来。
四郎从怀中摸出一叠纸,推到她面前,陈小猫拿起来看了眼,眼中立刻绽放金光:
哇,都是大额的银票!
陈小猫点算了一下,统共有万余两,她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你何时变得这么有钱?哇四郎有妻室吗?没关系,有也无所谓。你还纳妾吗?”她崇拜地盯着四郎,眼中充满对金钱的爱慕之情。
“紫霄阁说有几户贵人家需要符箓阵印镇宅,我便去帮了点忙,这是报酬。”
四郎顿了顿,淡淡地问:“这天下比我有钱的人不计其数,你都要嫁吗?”
这是生气了?陈小猫看了下四郎的表情,猜不出他心中想什么,便作势思量一下:
“当然还要年岁相当,人品不错,相貌不惹人厌才可以。还需要让我想想,最好会点玄术,弹琴绘画起码要会一样吧,还有”
她一面比着四郎的标准胡诌了一通,一面拿眼偷偷瞄四郎的表情。
四郎听她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心情似乎好些,才温和地道:“把银票收起来,不要弄丢了。”
陈小猫无限满足把那些银票一张张整理好,塞进腰间的皮囊中。
这算是聘礼吗?
她觉得自己想太多,忍不住对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不是聘礼也没关系,四郎不重要,钱最重要,哈哈哈!
她越想越开心,一个人兀自笑到满脸泛红。
直到对上四郎疑惑的目光,她才勉强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暮云洞还是小了些,我们可以找一个环境稍好的地方住下。四郎的伤也该好好养一养。”
四郎思量一下,问她:“你喜欢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吗?”
四郎微笑着点头。
“我从小没去过江南,但听人说,那边风景秀美,烟水绮丽。我就想着,若有一日能在那里置一方小院,晴时探荷,雨中行舟,一定很惬意。”
“那我们就去江南。”
越州在北徽与吴国接壤之处,以汐湖为界,南为吴,北为徽。
汐镇就在汐湖之畔,一条雪溪从镇中蜿蜒而过,归入汐湖中。
镇内大小街巷都沿水而建,镇上人出门穿巷,沿青阶拾级而下,便可到雪溪中淘米浣衣。也有不少孩童,手里拿着木棍或网兜,捕捉水中鱼虾。
前几日,四郎打听到汐镇中有一小片灵地,可以种霜阶蕈,便托人买了下来。
霜阶蕈是世间少有的灵菌,可以助人平心静气,对陈小猫压制凤凰之火也有所助益。四郎也是辗转了各处,才求到一些透着绿光的菌丝,用冰帛包上,连陈小猫也不许随便乱动。
这一日,雪溪上散落蒙蒙细雨,一首乌蓬船缓缓驶入小镇。
四郎一身青衣,撑着纸伞站在船头,看一路青瓦白墙,烟柳小巷。
陈小猫和祝隐则在船舱中一面煮茶,一面下双陆棋。
陈小猫棋艺虽然不算精湛,却每次都能赢过祝隐,久之,她便觉无趣,从船舱内出来,与四郎并排站在船头。
四郎将纸伞移到她头上,自己却沾了一头细密的银色水珠。
“四郎,还有多久到呢?”
“快了。”
陈小猫在船头看了一会儿,发现沿路有不少糕点和水鲜店,馋得直流口水。
“小猫”四郎似乎想说什么。
“嗯?”陈小猫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沿街招牌上,并没有细听四郎的话。
四郎低声道:“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你可愿与我”
他转头看她,想认真说完后面的话,却无意对上她肩头那只小红龙的双眼。
而陈小猫根本就没有看他,正歪着脑袋踮着脚,朝一家秃黄油面店里打望。
祝隐傻傻地盯着四郎,似乎在等他讲话。
四郎有些失望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看祝隐一眼。
直到船舱里传来“噗噗”的茶水扑腾声,祝隐才跳进舱里去拨壶盖。
一路行船,过桥洞时,陈小猫眼前一瞬变暗。
她终于不能再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食。
转回头,却见四郎已经换了外侧的手为自己撑伞,看上去颇为不便。
她正想说,如果他累了,便由自己来撑伞,却觉得靠近四郎的那只手传来一股暖意。
就在刚才那一刻,四郎轻轻抓住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握在手中。
陈小猫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一只小风铃,被这五月江南的风吹动,摇出一声声清澈的铃音。每一声都流转在她与他的指间,又轻轻敲击她的耳膜,印入她的脑海。
她也默默紧他的手,他手上的薄茧,让人感觉熟悉而又安全,透过他微微跳动的指间脉搏,她好像听到了他坚定而有力的心跳
乌蓬船转眼便钻出了桥洞,眼前又恢复了温柔明媚的光景。
她却无心再踮脚打望,只与他并肩远望,极远之处,汐湖的风烟水色都朦朦胧胧。
不知谁家小女儿唱起了清亮而温婉的小调,这一川烟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