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一 信仰(1 / 1)绯啊妤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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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鸣醉酒睡着之后,沈谧没敢上床睡觉。他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人。他想,就算是夫妻之实也应在她清醒的时候落实。

便借着记忆尚且清醒,匐在案牍上回忆并写下了坠茵话语间的信息。

坠茵并非秦楼原先老板娘。假设她是宁国被灭后回到宁国,而后来到杭洛国那差不多是三个月前,那么恰好与暗香阁事件时间重合,坠茵出现的时间也恰好和秦楼翻修的时间重合。三个月前也确实听闻秦楼易主,原楼主隐退,一位新上任的倾城楼主接替。但为秦楼拨款翻修的是皇家,任命新楼主的也是皇家,那么如此想来,皇上为什么会将秦楼交给坠茵?杀害暗香阁女子的动机又是什么?为何要将证据指向暗香阁老板娘?

沈谧越想越乱,不知不自觉就到了夜半。坐得腰腿发酸,说不上有收获,但也算不上毫无收获。他刚站起身抻了抻腰,便听见歇房窸窸窣窣的声音,赶紧冲进卧房床边。在雀鸣迷迷瞪瞪到处摸索的时候伸去了胳膊让她抱住,看她又安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躺下了才想起来床下的油灯未灭。但见她此时睡得浅,也不敢乱动,索性枕着胳膊借着身后的微光看她抱着自己小臂睡着的样子。想起来以前在边将军府中的假山上有只亲人的小松鼠,听闻还是雀鸣将它喂大的,心里暗自慨叹真是像极了。

沈谧本来不困的,但是伴着雀鸣轻浅规律的呼吸声,也舒展了眉头,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

边璐茗迈着快要抬不动的腿只顾往前跑。手上身上都是血,有干枯的暗红,也有粘稠的鲜红。没有穿鞋的脚被石子砂砾划破,路过的荆棘丛也不忘给她小腿上留下刺。她没有时间去将刺拔下。嗓子像是快要冒起青烟,眼前忽明忽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上气。

这里到处是树,她也无暇顾及是什么树,也感觉不到现在是什么时辰。除了树林和灌木草丛,什么也没有,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

快要跑断气,她终于冲出山林。从泥土石子中跳出,踩在了咯吱咯吱的木板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渡口很小。只有一张小舟的大小,铺着一条条木板。在她的手边,有一巨大的石台,上面镶嵌着一张铜镜。她看见了自己没有血迹的脸,凑近却看见铜镜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边璐茗抬起带血的手想要把镜子上的灰尘擦干净,却在指尖刚刚碰到边缘时,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镜子沿着镶嵌的地方凹陷下去。石台上映出清晰的字:

月影羡人间,化少女来探

深山渡口旁,酒落水雾边

涟漪一圈圈,宕起谁的脸

和尚念珠算,梁梦无力劝

落雪盼烈焰,锦鲤望归雁

晨钟响,朝阳照,霞云铺满天

破云散雾,曙光初现

深山渡口,无人再见

她不精诗书,似懂非懂的想摸一下石台上的字,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吸进去一样。

“主子!”

莳兰一把将雀鸣拉起,见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直舒了一口气。

“主子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

“大人呢?”

“大人上早朝去了。”

“现在是几时?”

“已经快辰时了。”

雀鸣看了看窗外的树叶被洒满了阳光,怎么也想不起刚才模糊的梦。

“鸣儿。”沈谧穿着深紫的官服,腰间还插着笏板。

“大人。”莳兰行完礼退出房去,心中想着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在大人回来前把主子叫起来,恐是又要遭明月姑姑唠叨了。

“睡好了吗?睡好了起来用早膳吧。”沈谧坐在床边,为她捋了捋睡乱了的头发。

“我又做了个怪梦。”雀鸣觉得那个梦应该很重要,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想不起来就一个劲的抓头发,把沈谧刚为她捋顺的毛又抓乱了了。

“不想了不想了,”沈谧抓住她的手腕从头上放下来,双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轻轻的为她舒展开眉头。

“吃过早膳,我带你练剑。”

雀鸣一听有人陪自己练剑了,立马就来精神了。一边下床一边唤着。

“莳兰,莳兰!快换衣服!”莳兰匆匆忙忙端了洗脸水进来,一听雀鸣说要穿骑装,直摇头。

“没有?我明明有一套骑装啊。”

“夫人给主子留在雀府了。说,为人妇了,要懂得安分守己,便替主子收起来了。”

“……”雀鸣无奈,就挑了一身较轻薄的衣服。夏初的清晨,恰好的凉爽。

等雀鸣收拾好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沈谧已经换了身衣服在擦拭两把剑了。一旁的阿墨见到雀鸣,摇着尾巴扑上来。

“诶呦,阿墨你长胖啦!”雀鸣使了点力气才抱起扑过来的阿墨,任由它在自己肩上蹭来蹭去。

“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剑了?”走到石桌石凳前放下了阿墨,坐在了一旁石凳上。阿墨还是贪恋雀鸣的温度,又跳上她的大腿上卧着。

“今晨上朝前看见你放在架子上的剑了,都有些落灰。心想着拿出来见见光。况且,”沈谧也摸了摸阿墨黑亮亮的小脑袋,“我还没见过你舞剑。”

“我技艺不精。”雀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以前爹爹在的时候没有好好学,现在爹爹不在了,自己想学也没得学了。

“没事,我来教你。”

沈谧起了身向后退了两步,剑从鞘出,风声呼啸。连一旁无辜的灌木丛也被划过的剑刃削下细碎的叶片,但过处痕迹却没有丝毫犹豫。光滑平整的切口,不见半分锯齿。

“这是......”雀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剑法,亦攻亦守,忽进忽退。

“我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岳父大人所授。”沈谧一个漂亮的转身,剑入鞘,锋芒收。

“原来你就是爹爹那个徒弟!”雀鸣噌的一下站起来,吓得阿墨滑下去的时候爪子还勾着雀鸣裙摆。

沈谧笑笑不语。上前去放下手中的剑,拿起了雀鸣的剑。暗红的剑鞘上刻着一字——忠。

“这是师父的剑吧。”雀鸣点点头。

“这是爹爹走后,九公主托人从宫中送出来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当时已经拂去了血迹。”

“师父曾教导我,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沈谧的指尖细细抚摸剑鞘上苍劲有力的字,顺着刻画的纹路写了一遍“忠”。

“爹爹终其一生都在追求他的信仰,娘亲从未怪过他。”

“如果我追求我的信仰,你会怪我吗?”沈谧突然将目光移到她低着的头上。

雀鸣愣了一下,半晌后缓缓开口。

“我会陪你一起,去追求你的信仰。”她抬起头迎面接过他的目光。

阳光明朗,洒在两人脸上,有些灼眼,她眯起眼睛笑。

沈谧看着雀鸣,轻轻搂住她:“那你可跟紧了。”说完也跟她一起笑起来。

阿墨在一旁摇着尾巴坐下,歪着头看着他们二人。

莳兰端着一盘樱桃站在景墙处,绯红的表皮附着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又忽的滑下盘中消失了。

她好像看到了曾经在宁国时,边将军夫妇的样子。

“来,我教你。”

雀鸣抽出剑时一股有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胸腔涌动,沈谧站在雀鸣身后扶着她的手放慢了动作带她行云流水。

家仆们你传我我穿你的,不一会儿就或明目张胆的或悄悄爬墙的,都堆在了院子里外鼓掌叫好。

他们稀奇的不是少卿大人会剑和功夫,稀奇的是夫人竟学了一遍就会了。毕竟在众人的印象里,夫人是“体弱多病”且“不曾出过闺门”的雀家五小姐。人人都说是自打夫人嫁进了少卿府身子才被大人养好了。

一里外的少卿府一片祥和景象,一里内的皇宫一片繁忙。宫中的上上下下明里暗里都在张罗筹备太后生辰的事。这不仅仅是个生日宴,更是君臣一堂拉进关系的时候。到时候不论老少男女,但凡是受邀的臣子都会携家眷前往。就凭这一点,皇宫在面子上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

“皇兄!”杭鸣珂一路小跑闯进了未央宫。

“皇上,公主她……”紧随其后的内侍哼哧哼哧的跪下认罪,还没喘过气就被打断。

“无妨。你先下去吧。”

杭鸣谦放下手中毛笔,目光紧随杭鸣珂,看她提着裙摆到自己面前。

“皇兄,你快看我做了个什么!”杭鸣珂向他展示出一只小风车,和浣花节那日雀鸣的造型相同,只不过这只风车精致得多,是用了多张宣纸重叠成厚厚的宣纸做的。据说近一个月来,宫中上下都在流行做这个小玩意儿,谁也闹不清是为什么。

“我们珂儿真厉害!来,皇兄看看。诶呦,转的这么快呀!”

“这只小风车送给皇兄,把它放在未央宫,皇兄看见了就像珂儿陪在皇兄身边一样。”

“我们珂儿真懂事。好了,皇兄就放在这里,去玩儿吧,皇兄要忙了。”

杭鸣谦摸摸她的小脑袋,看着珂儿跑出去的身影,又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敢盯着自己双眼的女子。

一旁的韩公公看见公主走了皇上仍在笑,还以为是皇上也喜欢这小物件,便叫人将这小风车插在了桌沿一角。堂风过处,宣纸哗啦啦的转动,只是和窗外火红的石榴花相比,米白的宣纸未免惨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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