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密密麻麻的痛,使得趴在床上,昏睡中的南絮醒了过来。
“水,”方醒过来,发觉喉咙如火在燎烤,疼痛干涩,双眸还未睁开,已发出声来,那声音沙哑异常,又几不可闻,“水,我要喝水!”
声音虽小,一旁躺着养伤,耳尖的楚墨风已经听到,声音虽沙哑异常,在他耳里却犹如天籁。
他快速的下了榻,倒了一杯水,搂起南絮,把水喂给她喝,动作轻柔无比,南絮自救上来,一直未曾苏醒,背上的伤是一回事,还有此次一战,耗损元气太重。
昏睡几天的人儿总于醒来,楚墨风心底的欢悦自是无法言说,这几日,他一直坚持,自己守在南絮的病床旁,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她醒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差点失去,他还不明白,面前的女子对于自己有多重要,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人,失去她,你的整个世界,将会是一片荒芜。
喝了水的南絮,双眸睁了睁,望了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容,未曾吐出只言片语,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玄木收到南絮醒过来的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把脉一番,对楚墨风言道,“主子放心,夫人只是睡了过去,已无大碍。”
楚墨风闻言,望着熟睡中的南絮,听着她明显平稳许多的呼吸,心底的大石落了地。
前几日,虽说宇文笙临离开前,言道南絮不会有事,但,关心则乱,不待她的伤势平稳下来,心中始終放心不下。
经过几日的修养,武功修为本就深厚的楚墨风,又有南絮留给玄木的药丸,以及玄木不凡的医术,他身上的伤已接近痊愈。
如今南絮伤势亦趋于平稳,楚墨风便开始着手处理这几日,一直未曾处理之事。
首先,自是统计这次的伤亡状况,丁鹏宇、玄木、闵元诚各自早已把自己的部众清点完毕。
幻月阁阵亡者二百余人,玄霄阁四十余人,闵元诚麾下士兵只余五十人不到,而那些跟随了缘、无尘、上官柠兰的江湖人士亦伤亡惨重。
听完伤亡汇报,楚墨风沉痛的问道:“亡者可有安葬好?”
“回王爷,末将已把亡者带会,安葬于顺安城西方的山丘之上!了缘大师亦为亡灵做了超度法会!”
“如此本王亦可安心些许,阵亡者名单可各自有造册?”
“王爷放心,我等皆以把阵亡者名单造册,”这次回答的是闵元诚。
楚墨风望了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闵元诚,经此一役,闵元诚倒是倒戈于自己这方。
楚墨风站起身,望着西方虚空处,对面前几人言道,“他们皆为本王,为我南楚捐躯,是我南楚英雄,你等切记,有家属者,定要多多善待亡者家属!”
“谨遵王爷之命!”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回答,经此一役,丁鹏宇亦从心底认下来楚墨风这个主子。
以前,他跟随楚墨风身旁,只是因为少主的命令,经过几天前的那场战役,就凭面前之人,毫不犹豫的以身替少主挡箭,就值得他认下这个主子。
方孝孺见几人商讨之事已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朝楚墨风行了一个大礼。
待楚墨风虚虚把他搀扶起来,才言道,“王爷,胡长彪还在关押之中,该如何处置?”
“胡长彪?”楚墨风眉头一皱,若说他有多大的罪,倒不至于,毕竟他死守顺安城,不出兵亦是遵军命行事。
不过如不是那人行事过于呆板,不会变通,南絮也不至于遭此大难,如就此翻过,自己着实不愿。
随后而来的王忠远,见楚墨风迟迟未曾决断,便出声提出自己建议,“王爷,胡长彪为人只是过于耿直,打仗还算勇猛,不如撤掉他守城将军一职,改为先锋,调去北境边界如何?”
王忠远如此说了,楚墨风自是应允,毕竟王忠远对自己的忠心毋庸置疑的,且如今南楚本就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楚墨风见事已料理的差不多了,便吩咐道:“如无它事,你等先行退下!玄木、丁护法留下!”
“玄木,丁护法,那黑衣蒙面女子身份可有查清?”
“回王爷,此女便是那日圆法寺后院所见女子,平乐公主宇文情!”
“宇文情?”楚墨风冷笑一声,不管她出自何种目的,几次三番欲置南絮于死地,定要她十倍偿还!
“主子可还记得,两年多以前,主子初初回京,彼时宇文情跟随大绥使者,来到南楚,对主子可谓是一见倾心,欲与南楚联姻。
只是主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此后更是从不理会于她,”玄木言于此,停顿片刻,又道,“依属下看,她如此憎恨夫人,暗害夫人,定与此事有几分关联。”
这边楚墨风听闻玄木之言,眉间阴寒的不言不语,另一边的丁鹏宇却脱口而出言道,“我以为那宇文情一身白衣,清冷淡漠的模样与少主有些相似,如今看来,或许她模仿的是王爷。”
“你等见过宇文情?”玄木问,“何时?”
丁鹏宇见玄木如此问,便将那日圆法寺后院偶遇一事说与玄木听。
玄木听完,搓搓毫毛竖起来的手臂,他无法相信宇文情模仿主子的画面,那话面太辣眼睛。
“本王留你二人下来,不是让你们长舌的,如你二人喜欢探听此类消息,日后再探留香院,便交由你二人,如何?”楚墨风似笑非笑的问。
“主子饶了属下吧,”玄木想着被一群满身胭脂味的女子围在中间,便头皮发麻,“主子,那宇文情该如何处置,要不属下派人将她……”
“不,如何对付宇文情,由南絮来定,此事你等无须理会。”
“是,主子!”两人几乎同时回答,接着,各自把玄霄阁,幻月阁自京都传来的消息禀于楚墨风听。
“传书于玄源,保护好帝后二人即可,任闵仲谋、楚墨非蹦哒,蹦哒的越欢,待本王回京,收拾起来更容易!”
“是,皇上亦是此等意思,那二人听闻主子重伤,正四处召回羽翼,靖王府之人,更是频频出现于北秦在京都的秘密联络点。”
“闵如珍去北秦和亲,楚墨非与闵仲谋不可能浪费这颗棋子,她的作用便是楚墨非、司马煌之间的桥梁,为了那把椅子,不惜引狼入室,此等通敌误国行为,本王对付起来,定不会手软。
玄木,传令回去,命暗月带人把北秦那几个秘密联络点,一并除去,派人轮流,一刻不停的监视臣相府、靖王府!”
“是,属下立刻去办,王爷可还有其它吩咐?”
“下去吧,还有吩咐暗月,派幽冥五鬼去大绥潜伏!”
“主子,这……”玄木不解的望着楚墨风,幽冥五鬼虽说已归降,万一他们到了大绥,反悔了,主子这不是放虎归山。
“照做便是,本王自有计较!”
“是,属下告退!”
望着玄木离开的身影,楚墨风问丁鹏宇,“丁护法,落霞谷可有消息传回?”
“回王爷,暂时未曾收到阁主与夫人的回信。”
“如有回信,请丁护法第一时间告知本王,此次南絮受伤,实属被本王连累。”
“王爷请放心,如有消息属下定会立即告知王爷!”
“如此,你亦一并退下去吧,”楚墨风揉揉略显疲惫的眉间,转身朝南絮养伤的房间走去。
行至南絮身旁,望着仍旧趴在床上的身影,楚墨风心中再一次告诉自己,此等事,自己绝不能让它再次发生!
南絮再次醒来,睁开眼睛,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睁开朦胧的眼睛,望着还不甚明亮的房间,偏过头,不远处,那张软榻上,白色的身影赫然入目。
她趴在床上,定定的望着还在沉睡的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跳入河中,亦是在赌,现在看来,她运气不错,赌赢了。
背上的疼痛显然已减轻许多,她做起身,试着调息内力,发觉内力亦回复许多,她转过头,眼尖的发现左面上熟悉的药瓶,“师兄,固元丹。”
她这边的动静,惊醒了软榻上的楚墨风,看着那坐于床上的白色身影,他的眼眶忽然发涩,急急的朝那个白色身影跑去。
“南絮,你可算是醒了,”楚墨风避过南絮身上的伤口,拥抱着她,“你可知你睡了多久?六天,足足六天!”
“楚墨风,让你担心了,”南絮把头放在楚墨风肩上,轻声言道,与自己相拥之人,明显消瘦不少。
“南絮,此次是我的疏忽,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如再有下次,换我……”
他话未说完,南絮那嫩白的手掌已捂住他剩余之言,南絮摇摇头,看着他认真的言道:“楚墨风,你无须向我保证什么,你后背那一箭,已然说明一切,只是,你可知,我并不希望你如此做?”
“那你呢?南絮,你又是否知晓,我亦不愿你如此做,我宁愿你自私的逃走,亦好过先前那般生死不明,让人心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