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过早膳,刘奕恒一行人就准备返程了。杨怀平一家将人送到府门口。侯爷夫人一直在旁抹眼泪。杨怀平是男子,情感要内敛些,虽然知道此次一别,相见之日又是遥遥无期,但还是笑着相送。
杨怀平在马车前又交代了许多,侯爷夫人则是又将韩念伊叫到了旁边,既是嘱咐、又是拜托道:“恒儿自小丧母,我们又离得太远,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烦请韩小姐能多加照顾,妾身在此替我镇北侯府,谢谢韩小姐了。”
镇北侯夫人要给韩念伊行礼,韩念伊吓得赶紧扶住,一口应下:“夫人放心,念伊定会尽我所能,护得瑾王殿下周全。”
当刘奕恒上马车的时候,杨怀平还是不舍的叫住了他,给了刘奕恒一个拥抱,这个拥抱饱含着过去的亏欠,今日的不舍,以及未来的期许。
“去吧,一路小心。”杨怀平松开刘奕恒,笑着道别。
刘奕恒知道他们的心意,他告诉侯爷:“舅舅,恒儿定会将你们迎回长安。”
回长安?还能回去吗?杨怀平已经不敢有所奢望了,夺嫡之路凶险异常,镇北侯府已经起不了太大作用了,他希望刘奕恒能好好的,只要妹妹的大仇得报,自己死后也能安心去见妹妹和父亲了。
杨怀平拍拍刘奕恒的肩膀,说道:“孩子,你的心意舅舅领了,回不回去不重要,只要你好就行。去吧,路上警醒些。”
刘奕恒没有多话,只说了句:“舅舅、舅母保重。”
返程时已没有了来时的焦急,所以速度并不快,也不用风餐露宿,而是都歇息在客栈里。
北天停下马车,对马车内的刘奕恒喊道:“王爷,今日我们先在此歇息吧,虽然此刻时辰尚早,但是再往前怕是没有客栈了。”
“好。”
刘奕恒拉着韩念伊下了马车,他们进了店内,韩念伊总感觉古怪。他们用了些饭菜,早早回房间歇息了。
回房后,韩念伊从包袱里取了些东西去找刘奕恒。
刘奕恒听见敲门声,警觉地问:“谁?”
“我,开门。”
韩念伊进屋发现北天也在,她问道:“你们也觉得不对劲是吗?”
北天点点头,想说话,被刘奕恒打断了。刘奕恒看向韩念伊问道:“你且说说,哪里不对劲?”
韩念伊知道这是在考验自己,便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这里风沙偏大,很容易积灰,可是这店里过于干净,房间里更是一尘不染。”韩念伊将手指在桌上一抹,展示给他们看,接着说:“这不是店家勤快,而像是刻意清理过,企图遮盖一些痕迹。”
韩念伊接着说:“而且我刚去后院看了下,厨房里的备货并不多,可是却有很多绳索。而且这里的小二,从身形步伐来看,都是习过武的。所以这里应该是一家黑店。”
刘奕恒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问:“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韩念伊毫不犹豫地回答:“跑啊,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北天和刘奕恒都笑了,北天说道:“我猜想王爷会选择留下,将这些人抓起来,为民除害。”
是啊,他们的身手自然是能跑掉的,可是其他过路人呢?韩念伊为只想着自己逃跑的念头,感到羞愧。
刘奕恒摸摸她的头说:“女儿家遇到危险,想到的自然是离开,不过伊伊分析得很好,这两年还真是没白忙活。”
韩念伊拿出几个药瓶交给北天跟他说:“这个拿去给其他人服下。”
北天研究着药瓶问道:“这什么啊?”
韩念伊开始自夸起来:“这是本小姐精心研制的解毒丹药,可以预防各种迷药保持头脑清醒。”
这两年韩念伊除了习武,空闲之时,会让北天弄来各种药草和医书,然后自己研究捣鼓。北天不知道韩念伊有个医术了得的师父,对她这种自学成才的人研究出来的药,自然是不放心的。
北天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说道:“这破玩意儿能行吗?还是别吃了,有动静的时候让他们闭气就好了。”
韩念伊一掌拍在北天的脑门上,气急败坏道:“你敢怀疑我?”
刘奕恒一把拿过药瓶,倒出一粒服下,又拿给北天说:“放心了?”
北天是知道刘奕恒对韩念伊的心思的,只是这般爱屋及乌让北天有点受不了。
韩念伊也拿过来吃了一粒,收起了药瓶,说道:“爱吃不吃,到时候可别求我。”
北天只好抢过药瓶,去让其他人服下。
果然,过了子时,韩念伊感觉到窗口有动静,然后有一阵异香传来,她纹丝不动,假装被迷晕。当那人靠近时,忽地睁眼,一把抓住伸向自己的手,一个反手让那人背对自己,又一脚将人踹跪在地上,那人伸另一只手要反抗,韩念伊也顺势抓住,然后将来人腰间的绳子取下,将他手捆好,拉着他朝楼下大厅走去。她到楼下的时候其他店小二已经被捆在一起了,韩念伊将他丢过去,拍了拍手。
她走到刘奕恒身边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带他们一起上路吗?”
北天听他这么说,笑起来:“大小姐,难不成我们要将他们养起来,带回长安吗?”
韩念伊没有接触过这些,自然不太明白,她瞪着北天:“要你多嘴,那你说,怎么办,就丢在这饿死他们吗?”
刘奕恒见两人又要吵了,摇摇头说:“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官府了,他们就留给官府处置,我们启程吧。”
“现在?”韩念伊不太明白,问道:“人都抓起来了,我们为何还急着走?”
“大小姐,您刚在屋里不还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的吗?”北天又开始跟韩念伊拌起嘴来,“怎么,您这会儿就不怕人家同伙来了?”
韩念伊自然是初出牛犊不怕虎,霸气地说道:“那岂不正好,一网打尽。”
“哟呵,您好大的口气,人家可是山匪,有一山头的兄弟,您是练了分身术?敢这般张狂?”
“山匪?”韩念伊看向刘奕恒。
刘奕恒解释给他听:“刚刚掌柜招了,说他们是附近山上的土匪。”
韩念伊知道山匪厉害,但也知道他们可恨,她问刘奕恒:“既然如此,那更不能放任不管了,土匪祸害无穷,留着他们,百姓会遭殃的。”
北天又出来说话了:“放心吧,王爷已经修书一封,送给周边的驻军统领,让他们协助当地官府,端了这个土匪窝。”
韩念伊佩服刘奕恒的思虑周全,但她此刻更关注北天,他那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很是欠揍。
韩念伊毫不客气地说:“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主子厉害,又不是你厉害。”
“你们再吵几句就可以自己去端土匪窝了。”刘奕恒说完这句就走出去了。
韩念伊和北天互哼一声,撇过头跟上刘奕恒。
马车走了一段路,韩念伊听到了道路两边有异常的动静,难道土匪追来了?她忙出言提醒:“刘奕恒,路边有人。”
两年的接触,让刘奕恒对韩念伊的身体有了全面的了解,是指身体器官。韩念伊除了身体灵巧以外,她的听力异常灵敏,视力也要比常人好,最神奇的是她的血液有一定抗毒作用。
北天也察觉到了危险,停了下来,他喊了一句:“出来吧。”
道路两边一群黑衣人涌出来,挡住了他们前后的去路。
韩念伊觉得是测试自己的好机会,跃跃欲试,刚想下马车,被刘奕恒拦住了,“你在车上待着,别让我分心保护你。”
刘奕恒感觉到这帮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山匪,应该是冲自己来的。虽然现在的韩念伊是厉害了,但她还没真的遇到过这种厮杀,万一她被人钳制住了,那自己定是会妥协的。所以她待在马车上是最好的选择。
刘奕恒下了马车与黑衣人对战,韩念伊急得不行。她知道刘奕恒的实力,自然是不担心他们会有危险,可是她担心自己错过了一次绝佳的试炼机会。
“哒哒哒”是马蹄声,有人在靠近,他们竟然还有帮手,韩念伊决定下马车去取弓箭,击杀骑马来的杀手。她一下车就有黑衣人向她袭来,出拳踢腿,擒拿躲闪,跳跃回旋,韩念伊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向自己袭来的黑衣人,她觉得打人要比打木人桩痛快多了,她还骄傲地觉得,如今自己的武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来了!韩念伊一脚踹飞眼前的黑衣人,拿起后车上的弓箭,她双脚转动,手上则是快速的拉弓上箭,她凭借自己的视力优势,迅速在黑夜中寻到了目标,她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竟然是贺泽羽,她连忙放下弓箭。
贺泽羽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拿弓箭对准自己,而后又放下的身影,原还有些纳闷,一看竟是韩念伊,那个自己寻了许久的韩念伊。
这几日,贺泽羽都在日夜兼程的赶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幽州,他担心去晚了她又不见了,果然自己还未到,她已经离开幽州了,好在她是在回长安的路上,这样才给了自己与她相见的机会。这一刻,不信神佛的贺泽羽开始感激上苍,没有让自己再次错过她。
韩念伊望着马背上的贺泽羽,想到两年前,他每次驾马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情形,心中掠过几丝甜意。可转念间,心中又生出各种疑惑:他怎么出现在这?为何半夜还在赶路?难道又有哪里要打仗了?
刘奕恒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贺泽羽,又看到了不顾劝阻下马车的韩念伊,最终他们还是见面了。刘奕恒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藏起韩念伊,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他们见面,因为刘奕恒知道贺泽羽一直在等她,他也害怕韩念伊心中还有他。
此时一个黑衣人从后方慢慢靠近韩念伊,“小心。”贺泽羽和刘奕恒几乎同时高呼出口。
韩念伊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身后有声响。她急速转身,黑衣人见被发现,将原本垂下的剑快速提起,朝韩念伊刺去。韩念伊侧身躲过,手腕下扣,用弓背抵住对方的剑,划过剑身,顺着黑衣人的手臂向上,快到头部时,手腕上转,将黑衣人的脑袋用弓箭套住,再用力向下拉扯,左手持箭用力刺向对方的后背,然后迅速松开弓,拔出箭,一脚将黑衣人踢开。
原本奔向韩念伊的贺泽羽愣在了原地,那一连串的动作,让贺泽羽赞叹:看来过去两年里,这丫头没闲着,长进了不少。可当他想到韩念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时,有又些难过。人啊,总是不知足的。她弱,担心她在自己身边太危险;她强,担心她不需要自己保护。
贺泽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然忘却了周遭的危险。陡然间,他感觉到左后方有人,他还没出手的时候,那人已经中箭倒下了。他发现,那个手中弓还未放下的少女,正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随后她抬腿抽出筒靴中的匕首,挥舞着刺向涌来的黑衣人,径直向自己走来。贺泽羽觉得这种被她保护的感觉妙不可言,他索性定在了原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他这不要命的动作可是吓坏了素离和素影,他们迅速围在了贺泽羽的两侧,将要靠近自己主子的黑衣人全部撂倒。
刘奕恒看到韩念伊在向贺泽羽靠近,心中惊呼不好,他想去拦住,奈何那些黑衣人一直死缠着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只好使出全力杀敌,同时还下令道:“一个活口也不留。”
约莫百米的距离,韩念伊眨眼间就到了贺泽羽的面前,韩念伊大喊着说:“喂,贺泽羽,你是想寻死吗?傻站在这让人砍的啊?”
贺泽羽一把将韩念伊抱在怀里,用尽力气搂住,在韩念伊耳边呢喃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现在该换成韩念伊傻了,贺泽羽抱住自己的那一刻,韩念伊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一下,随后又开始狂跳起来。韩念伊甚至觉得,自己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刘奕恒看到这样的情景,怒目切齿,他将手中的剑朝贺泽羽飞扔过去,怒吼道:“放开她。”
贺泽羽嘴角上扬,环着韩念伊的腰,躲开了刘奕恒的剑。韩念伊身体轻盈,随着贺泽羽手部的力道,双脚离地飞舞了起来。刘奕恒飞跃至贺泽羽的身边,出拳攻击他,贺泽羽一手依旧搂着韩念伊,一手反击,可他发现以前是自己低估了刘奕恒,为了韩念伊不受波及,贺泽羽只好松开了手。原本共同御敌的两人,却动起手来,让双方的手下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个局面对黑衣人是有利的,让他们在原本落败的局势下寻到了一丝希望,只要控制韩念伊,就可以钳制住两人。而此时的韩念伊全身心地在观战,她很想知道两人谁比较厉害,还想尝试着偷学点什么。一个黑衣人乘其不备,手中持剑环住了韩念伊的脖子,对众人喊道:“不想她死,就都给我住手。”
看到韩念伊被钳制,贺泽羽和刘奕恒立刻停住,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北天都将自己手中的剑紧了紧,嘴里骂着:“该死。”
刘奕恒率先表态:“放开她,你可以活着离开。”
贺泽羽没有说话,只是眼含凌厉,死死盯着韩念伊颈前的剑。
黑衣人大笑起来:“哈哈,你们先自断一臂,如若不愿意,我就断她一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刘奕恒和贺泽羽。
刘奕恒几近咆哮道:“你敢伤她分毫,本王定将你的肉一刀刀割下,让你痛不欲生。”
贺泽羽则是脸色铁青,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他打算拿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