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筠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得让人忍不住忧心。

他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呼吸均匀，只是没什么血色。这样安静的周景筠显得很干净，细细碎碎的黑发垂在额前，他面容清瘦，没了平日充满戾气和虚伪的神情，整个人便温柔得让人心软。

艾锦云坐在他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曲言一直守在旁边，两人都沉默着，像是过了很久，艾锦云才开口问曲言：“那天是二哥带我回来的？”

诚然知道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艾锦云还是想问一遍，她试图听到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结果，试图以自欺欺人来让自己心安。

可曲言还是点了点头，说：“二少爷送小姐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可他硬是等到亲自看着小姐被安置好了，才立马倒下了。不过好在二少爷的伤未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再静养两日大概就能醒过来了。”

艾锦云看着周景筠，张了张口，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她欠周景筠一条命了。

这让她觉得更加糟糕了。

艾锦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嘴角浮现些凄楚凉薄的笑意。她想，她怎么能因为仇人对她好而忘了他的恶行呢？有些事一旦做过，就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了。

被伤害的人失去了生命，他也就永远失去了被原谅的资格，艾锦云原本就没资格来替谁原谅他，如果她不恨他了，那就是对周青枝的背叛。

艾锦云这样想着，神色又变得漠然起来。她站起身来，问曲言：“我那天穿的衣服呢？口袋里面的东西都放在哪儿了？”

曲言想了想，说：“衣服大概已经扔掉了，衣服口袋里面的东西我替小姐拿回了周宅，放在了小姐自己的房间。”

艾锦云抿了抿嘴唇，淡淡道：“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我要回家。”

曲言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道：“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太太和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再住院观察几天。”

艾锦云摇了摇头，已经自己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外走去了：“我没事了。”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不喜欢待在医院，这很难受。”

曲言只好答应，艾锦云受的都是皮外伤，反正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她要回去养伤，便由着她，或许在家里静养会更方便，也更有利于她伤口的恢复。

艾锦云被曲言送回周宅时，家里只有几个仆人在家，周奕谦他们都出去了。

艾锦云一到家，就直奔二楼自己的房间而去。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把钥匙，上面似乎还隐隐沾染着一些血迹，纵然被擦拭过了，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

艾锦云紧紧地握着钥匙，手握成一个骨节突出的拳头，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拿得稳那把钥匙。几乎没有太犹豫，她找出了方美熙给她的那份文件，接着就快步地走到了周景筠的房间门前。

打开锁，推开门，走到那个放置文件的柜子前，艾锦云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