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于复心,但作为教师、身在学校,除了教学、辅导学生以外,琐碎的事务也不少,还受到的干扰!
一早,罗秀将前一天晚上所做的法律基础题对照答案批改出来,再翻开教材,对照着相应的内容和法规一一厘清后才走出房门。趁着周末,她将换下来的衣物,拿到宿舍前的洗手台上去洗。
打开水龙头,水哗哗流进桶里,罗秀一边翻动着渐渐湿透的衣物,一边回想着早上复习的内容。
“罗老师,洗衣服啊!”
热心、浑厚略带沙哑的女人声音在身后响起,罗秀回头一看,一个五十开外的矮胖的妇女站在身后,罗秀认识她,是同年级数学老师黄丽梅的妈妈。黄丽梅一年前生了孩子,她的妈妈来学校帮着带孩子,罗秀跟着大家叫“黄阿姨”。有时候也打打招呼!
“是啊!”罗秀回头笑笑,见黄阿姨将一大号红色塑料桶里花花绿绿的小孩儿衣服倒进随手带的大塑料脚盆里,问道:“黄阿姨也洗衣服?”
“是啊,家里地方小,挤不下,小孩太费衣服了,一天不洗就堆下了。”黄阿姨边说边打开旁边一个水龙头,将塑料大脚盆拉到水龙头下接水。
接水的功夫,黄阿姨看了看罗秀,说,“罗老师来学校有两年了吧?”
罗秀微微一笑,“三年了。”
“罗老师今年多大了?应该有25了吧?”
罗秀一愣,本不想回答,但想了想还是说,“有了!”
“有男朋友了吗?”
转头见黄阿姨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罗秀的脸微微红了,她不想回答这类隐私问题,她一贯秉承的原则:对别人的隐私事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别人对她的隐私事务刨根问底,尤其现在黄阿姨两眼放光的一脸八卦样,于是装没听见,埋头搓洗着衣服。
黄阿姨没有觉得尴尬,没有等到回答,只是呵呵一笑,说:“罗老师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追的,男朋友肯定也优秀吧?”
罗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反问:关你什么事儿,但想到对方是比自己年长的长辈,又是同事的妈妈,还是打着关心她的幌子,想了想还是忍了,只是脸上僵住的笑容都已经挂不住了,她只是没答话,明眼人一看就是很不高兴了。
黄阿姨没有看或者根本就不在乎,罗秀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有个远房侄子在镇上的工厂上班,小伙子也很不错的,还没有女朋友,罗老师要是没有男朋友,哪天我介绍给你们认识啊!”
罗秀哭笑不得,心想:他没有女朋友就一定要我呀,我没有男朋友就一定要找他吗?这是什么逻辑呀?菜市场买卖牲口?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浅浅的笑着,好像在听好像也没在听,只是手上戳洗衣服的动作力度更大了。
“我侄子呀……”黄阿姨边搓洗着洗衣服,“人也很不错的,砖厂上班已经是班长了,好多人跟他介绍姑娘他就看不上,他就要找一个有文化、知书识理的,就像罗老师这样的……”
黄阿姨絮絮叨叨,罗秀只觉得千万只苍蝇在头顶、耳边乱飞,头都大了,她想掉头就走又觉得不礼貌,可继续听下去,她不知道能不能抑制住心里缕缕上冒的火气,和胃里阵阵翻腾的恶心,什么时候一个忍不住就对着黄阿姨一顿恶言相向、反唇相讥。
此时,屋里突然响起了小圆步舞曲,那是罗秀设置的电话铃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宿舍,罗秀打开电话是妹妹罗莉。
她还没有问话,电话里,妹妹质问的声音已经响起,“姐,你怎么不回来呀?”
罗秀心里的火渐渐压下去,此时冷冷回答道:“回来干嘛,反正妈看我也不顺眼!不回来倒落得她眼前干净,大家的耳朵也清静!”
“妈就那个脾气,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你不回来,她还是想你的……”
“想骂我吧?”
电话那头妹妹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干嘛呢?她不就是让你相亲吗?有那么大仇恨吗?她也是为你好!”
“好不好我心里清楚,你们就不用费心了!”罗秀重重呼口气,“如果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我还在洗衣服呢!”罗秀说着就要关电话。
“姐,姐,我话没说完呢!”电话那边妹妹急切的呼唤道。
“还有什么事儿啊?快说吧!”
“嗯——”妹妹沉吟着,似乎在犹豫。
“到底什么事?不说我挂了!”罗秀吼道。
“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男的,就是梨花镇政府上班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妹妹似乎下了最后决心,快速地不容罗秀反驳地说道。
罗秀心里一冷,语气顿时冰点,“什么怎么样?”
“人家对你还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道你……”电话那头,妹妹的语气小心翼翼没有说下去,但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在等罗秀的回应。
“我已经跟他说了,我现在只想着考试,没想其他的,他……一切等我考完试再说吧!”罗秀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
“你都多大了还要考试啊,考试也不影响谈恋爱结婚啊,结了婚也可以考啊!”妹妹应该早就想好了说辞,罗秀刚说完,立即连珠炮似地问道。
罗秀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倒是结婚了,你还有考试吗?你怕是连看书的心肠都没有吧!”
妹妹的语气顿时矮了下去,“我又不考试啊!我没有你那么大的目标,追求和梦想,我就这样了,做一个小学老师,有一个自己的小家,日子就这样过吧!你折腾来折腾去,日子不就那么过吗,我只是一个女人,只要男人有本事就好了,我没想那么多!”妹妹的话气先是低的软的,说着说着就高昂起来,到最后倒成了理真气壮、理所当然了!
罗秀恨铁不成钢,气道:“又是那一套理论,以后有你哭的时候!”说着就要挂电话,最后听见妹妹的声音,“以后是以后的事,过好现在再说吧!”
电话“砰”地摔在床上,罗秀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心想:今天是怎么啦?流年不利,还是专招小人了?我单身怎么啦?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个的……
心里火大却不知道该骂谁,只得坐在那儿呼呼喘气,气喘匀了,情绪也平静了,她才走出门来。
洗手台前,黄阿姨已经走了,罗秀上前继续洗着衣服,她也想好了,如果再有人问她,她就说她有男朋友了,在梨花镇镇政府上班,若是家里人问她,她就说在学校已经谈了,省得一个个的好奇探究,像审犯人一样审问她。
备课、上课,学习、做题,检查、复习,罗秀将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不准备给那些八卦打听她感情私生活的人留空间——上课才来,下课就走,除非必要,她不出宿舍门,有人笑她像一只蜗牛,躲在自己小小的壳里,追逐着她虽不明亮但是激励着她的远大梦想,她想:如果他人一定要这样认为,她就认了吧!
那是她的希望!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太阳已经西斜,罗秀抱着一摞试卷下楼准备回宿舍,试卷上面是她的教案和教学日志。
一学期又过去了一半,这些试卷展示了学生们这半学期来的学习成绩,也检验着罗秀这半学期来的教学质量和成果。
刚走出教学楼,只见黄丽梅从对面办公楼的楼梯上下来,笑着说:“罗老师,下课了?”
“啊”罗秀一笑,“黄老师也才下课?”
黄丽梅呵呵一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两人说着话,边走出教学楼,往教师宿舍区走去。
拐进老师宿舍区的小道,人也少了,黄丽梅说,“罗老师,要不忙,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啊”罗秀一愣,见黄丽梅还在笑着看着她,顿了几秒才想起对方在等着她的回答,于是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
“没事的,我家里都是我妈妈做饭,就多双筷子而已,你一个人回云还得自己做,多麻烦!”黄丽梅热情甚至带着殷勤的语调说道。
面对黄丽梅热切的眼神,罗秀不经一阵心神恍惚,心道:我和她关系有那么近了吗?这话她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却没说,只是笑笑,说:“真的不用了,你看我这还一大摞卷子了,还得尽快把它改出来,看看这些孩子这半期到底学了些什么!”见黄丽梅眼里明显黯淡下来的眼神,又补充道:“学校也要看看我这半年是不是偷懒了,还要不要我继续做老师啊!”说完自嘲地呵呵一笑。
见罗秀坚决拒绝,黄丽梅只能讪讪笑笑,说:“好吧,那你忙,不打扰你了!”说完走进小花园往她住的那栋楼走去。学校的老师宿舍区,有两幢三层楼房,是单元套间,主要是成家的教职工准备的。
罗秀单身,住后面的平房,单身宿舍。
罗秀轻轻一笑摇摇头,抱着卷子往宿舍走去。
鸡蛋炒饭加白菜汤是晚饭的标配,罗秀吃着饭,一边想着白天上课的事情和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想到什么就放下筷子,拿起钢笔在一旁摊开的记事本上一项一项写着。
窗外夜色渐渐暗下来,四周也随之安静,该做的事情、准备的事情也记下来了,她吃完饭,想着快速收拾好,继续法律课程的学习。
这时,紧闭的房门上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罗秀以为是敲隔壁的门也没在意。可敲门声一再响起,罗秀抬头确定是在敲她的房门时,她才站起来,警惕性地问道:“谁啊?”
“是我啊,罗老师!黄丽梅的妈妈!”门外响起一个略带苍老又含着殷勤的声音。罗秀拉开门时,黄阿姨一张兴奋略带油光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一脸谄媚的笑。
“哦,是黄阿姨啊!”罗秀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满是疑问地看向黄阿姨,“有事啊?”
“见你的屋里还亮着灯,我……”小心地看了罗秀一眼,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有什么事?”罗秀打断道,“进来说吧!”
黄阿姨似乎才回过神来,见罗秀态度不是很热情,忙说:“是这样的,我老家的侄儿来了,给我们送来了桃,你也尝尝!”说着,往门外一招手,说:“过来啊,把桃给罗老师提进去!”
罗秀心里“啊”地一声还未出口,就见门外柱子后面的阴影里转出来一个穿黑色T恤衫的男人,个子比罗秀矮一头,因为背着灯光,罗秀看不清楚面容,只看见一双短粗如蒲扇般的手提着一袋看不清是什么样的桃子进屋来。
黄阿姨笑吟吟地看了男了一眼,再看向罗秀,说:“这就是我老家侄子,在县里的砖厂上班,很能干的,已经升为班长了,这就是罗老师……”黄阿姨指着罗秀对男子说道。
看看笑容可掬甚至热情过头的黄阿姨,再看看黑色衣衫的男人,再联想到下午黄丽梅叫她去家里吃晚饭,罗秀心里“腾”地火起,说:“不用了,你们拿走吧,多谢了!”为了表示态度的坚决性,又补充道:“我肠胃不好,不吃桃!”
“不怕的,这是他们自己家的树结的,没有打农药……”黄阿姨还在热情说道。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不吃桃!”罗秀压着火气,瞪大了眼睛盯着黄阿姨,说:“你们拿回去吧!”边说边往门走,意思很明确,示意黄阿姨可以走了。
“哎啊,就是一点桃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嗯……”此时才看出罗秀不高兴了,黄阿姨脸色有点僵,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没实现,顿了一下,忙笑道:“我侄子很优秀的,他一直想认识一位老师,你们也认识一下……”
话已露骨,罗秀再也忍不住了,打断黄阿姨,说:“天晚了,我还要备课,你们……自便吧!”说着,站到门边一手扶门,示意他们出去。
态度如此明确,黄阿姨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讪讪道:“这……罗老师,你不用这样吧,我也是想着,你们……”黄阿姨很不情愿往外走。
黑色T恤男人应该也看出来罗秀的态度了,跟着黄阿姨走出门来,罗秀忍着怒气别过头,看见那袋桃子还放在桌上,一把抓起袋子两步追出门,将沉甸甸的袋子塞到黄阿姨怀里,气道:“你们的东西,拿走!”
黄阿姨下意识地接住袋子,正要说什么,罗秀已经快速进屋,砰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