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洗礼了一夜,清晨的皇宫似乎焕然一新,明亮的砖瓦上落着几只吟唱的鸟儿,清新细腻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散着,整个皇宫仿佛安静又祥和。
刘绮雪一睁开眼,一大拨女史便已经站在了床前,温热的毛巾还有漱口的茶汤一一排布开来,侍奉的人也没用刘绮雪自己动手,动作麻利地给刘绮雪洗漱梳妆打扮完毕。
今日是秦晴亲自给刘绮雪梳的发髻,一个漂亮的迎春髻,又配了一件新做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愈发凸显出了刘绮雪的青春美貌。
之后,邵清玥又把昭宪太后赏赐给她的那支“镶宝是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拿了出来,孙宁馨和臧缃纭也让人把自己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任刘绮雪挑选。刘绮雪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多的好东西,坐在妆台前目瞪口呆了许久,简直要看花了眼了。
“绮儿,”邵清玥推门走了进来,她搓了搓手,明显有些紧张,“你可洗漱完毕了?该去给贵妃还有郡主请安了。”
“是,阿娘,这就来了。”刘绮雪兴高采烈地拉起了邵清玥和秦晴的手,蹦蹦跳跳就朝门外走去。
“哟,这雨还没停呢。”一推开门,秦晴却瞧见依旧有细微的雨滴落下。
“这两日天干物燥,多下些雨也是好的。”邵清玥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而刘绮雪此刻则像个孩子一样早就扎进了雨帘之中,她扬着手来,脸上写满了兴奋。
刘绮雪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小庞氏的孩子,因此对小庞氏她感激多余温情,与至于在小庞氏面前,刘绮雪几乎不敢如此放肆,这算是她第一次享受到了母女该有的亲昵,一路玩雪折梅,惹得邵清玥忍不住又偷偷抽泣了起来。
“这孩子真是不容易。”秦晴看着刘绮雪的背影不由得叹息道。
邵清玥更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也是愈发憎恨庞安怀一家,她望着女儿的背影,牙龈都要沁出血来了,半晌才缓声道:“我记得之前说是庞安怀父子虽然死了,但是李氏那个贱妇还在狱中?”
“是,”秦晴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对绮儿如此狠毒,”邵清玥强行压抑着眼睛里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想办法把李氏弄到京城,暂时安置在你们秦家祠堂,不要让她死了,另外既然庞家姐妹在卫王府,你便多送几个美人到卫王府邸。”
“可是,”秦晴微微蹙眉走到邵清玥身旁,“昨日听宋大娘子说起旧事,似乎绮儿的心上人便是前些日子微服出巡的卫王。”
“美人不要拘泥于大家闺秀,也去民间寻些佳人。”邵清玥的眸子黑白分明,情绪看不出丝毫的波动,“曹珝与潘惟熙同时效忠的人自然就是卫王了,但卫王将来是要做太子的人,他身边莺莺燕燕太多,我不希望绮儿搅进这样的浑水里,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卫王再好也不能让绮儿嫁给他。”
“······是。”秦晴看着邵清玥忧伤的面孔,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
为着宋语嫣来到京城之后还没有去拜访过自己的舅舅张勋,也为了给孙宁馨到三清观求一个平安符,早饭之后,邵清玥便找了个由头带着宋语嫣和刘绮雪出宫了。
没来到汴京城之前,刘绮雪曾无数次幻想过它的样子,幻想它比嘉州、比成都府要大多少,有多少房屋街道,有多少雕梁画栋,有多少豪门显贵,但当刘绮雪真正来领略它的时候,只能感叹自己的想象太过贫瘠。
刘绮雪以为西京孙家已经是不可复制的富贵了,可进了张府的门她才知道,西京孙府只是沧海一粟,且不说与张府相邻的京城孙府自外面看去就比西京孙府富丽堂皇了多少倍,就算是眼前这个一条街上最不起眼的张府,也已经让刘绮雪眼花缭乱了。
这座张府是在胡同中夹建出来的,皇帝赐给自己王友张勋这块地皮并建起这样一座府邸主要是感激那年张勋的营救——当年为了营救皇帝,张勋单身匹马闯入敌阵,最后身中数箭以至瘫痪,皇帝十分感念张勋对自己的一片忠心,于是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强制辟地兴建了这座府邸,安顿了张勋一家。
自妻子离世,原本就有残疾的张勋脾气愈发不好,总是一个人住在后院的园子里,宋语嫣也极少跟这位舅舅来往,但眼下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再怎么宋语嫣也不能不上门拜访了。
张府不算很大,因为是当年强制增建的,所以很多地方都十分窄小,张勋所居的院子也是这样,这一大帮的人若是一起进去,恐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邵清玥便吩咐林宝甄带着刘绮雪等人先在前厅等着,自己与宋语嫣则前往后院探望张勋。
刘绮雪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但等邵清玥和宋语嫣离去,她的眼中立刻放出了一种兴奋的光芒,在前厅的各色装饰前驻足欣赏了起来。
张府称不上雕梁画栋,却也是十分精致的,刘绮雪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入神了。
“元弼元弼元弼······”就在这个空档,,一个清秀的少年突然蹦蹦跳跳地奔了进来,口中还唤着宋语嫣表弟张旻的字。
刘绮雪还被眼前的装饰吸引着,并没有注意那个少年,但那少年却一身白衣的刘绮雪吸引了过来,直接迎了过来。
刘绮雪从小便被生活所迫,混迹街头,各色的人都见过,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因此她并不十分惧怕那少年,见少年看见了自己也不胆怯,反而盈盈有礼地上前福了福身,柔声道:“郎君可是有事?”
而那少年却没有回应,只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眼前这个指如柔荑、肤如凝脂、美颜绝世的女子,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绝世美艳的脸——明媚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回眸一笑嫣然无方。
那是他娘亲的脸,与眼前的刘绮雪一样,惊世绝伦,令人心驰神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刘绮雪被少年深邃明亮的眼睛看得有些有些脸红,偏偏这时候那少年又和煦而温暖地笑了起来,将不知在哪里采来、一直攥在手中的花,轻轻簪在刘绮雪的鬓角,刘绮雪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咬着唇,涨红了脸,想动却不敢乱动,任凭少年将花慢慢插在自己的鬓角。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站在正厅惟妙惟肖的仕女图前,空气却中流动着一丝甜腻和青涩,两边的惠兰郁郁而开,偶尔散落的花瓣在风中肆意飞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