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跟在房玄龄身后,何笑笑很想问他明明是求王惟一办事,怎么用那种态度,爱理不理似的?不过数次张口都被他吞了回去,能够跟在房玄龄身侧已是他再三恳求的结果。离开惟德馆,房玄龄直接上了马车,驶向另一个目的地,八大王府。
八大王又称八贤王,在朝廷素有贤名,先皇宋真宗在位时,历任诸道节度使大都督,最后更是升任中书令,等宋仁宗继位,迁上柱国、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可谓是大权在握,徒然听闻房玄龄登门拜见虽有意外倒也在意料之中,自顾一笑便让管家去请人。
八大王赵元俨养尊处优惯了,年过六旬可看去却在四十许间,身材修长肤白如雪,脸庞瘦窄却不失风趣,尤其一双眼睛明亮睿智仿佛看透世事,合着五缕长须更添风采,穿一袭文士装束看似武侯再世。
看到八贤王,何笑笑不由得两眼一亮,不仅仅因为他鼎鼎大名,更好奇他与大宗司赵允让的关系,这人一看就是智计过人之辈,为何会与大宗司赵允让结怨?若无意外赵宗实身为太子可是要继承国祚的,与未来的皇帝结怨,非智者所为。虽然好奇,何笑笑却深知自己的身份,乖乖站在一旁甚至底下脑袋,一个小厮盯着人家王爷看可是有违礼仪,不过耳朵高高竖起,想知道两人会如何交锋。
抱拳冲八贤王行了一礼,房玄龄满脸堆笑的说道:“见过八大王,玄龄不请自来,还望贤王勿怪!”
望着房玄龄,赵元俨哈哈笑了声,挥手说道:“房相见外了,本王素来钦佩房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孜孜奉国知无不为,必定要留千古之名。”话到这里稍顿,赵元俨挥手示意道:“请,奉茶。”
房玄龄看得出八贤王并非敷衍,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笑容,再次抱拳说道:“身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才不负圣上厚爱。”
在房玄龄拉长的声音中,赵元俨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自顾一笑接口说道:“明白,都是臣子,忠君事而已,坐。”话到最后,八贤王赵元俨已坐了下去,同时端起茶杯细细品味起来。
房玄龄听得出赵元俨的话外音,都是忠君之事,宋皇想让晋阳公主嫁给宋太子,而唐皇却要推掉此桩婚事,不过房玄龄并不着急,径自坐下端起了茶杯轻呡了口,品味片刻不无赞叹的说道:“汤色清澈明亮,香气嫩香清幽,入口鲜爽生津,好茶!”
赵元俨轻点点头,接口说道:“看来房相也是爱茶之人,本王还有些就送给房相了,只可惜这极品碧螺春本王也不多,这还是圣上厚爱赏赐本王的。”
虽然低着脑袋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可是听赵元俨说完,何笑笑心里竟有些好笑,这赵元俨一口一个忠君,一口一个圣上厚爱,看似想让房玄龄知难而退,实则摆明了要狮子大开口狠狠敲诈一笔,当真老狐狸。
何笑笑尚且明白,何况房玄龄?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一脸笑意的说道:“既然王爷厚爱,玄龄就恭之不愧了,谢八大王。”话到这里抱拳行了一礼,房玄龄语气一转,接着又道:“八大王,玄龄刚去了趟惟德馆。”
赵元俨一时间未能猜到房玄龄的意图,不过反应却是丝毫不慢,一脸关切的问道:“惟德馆?莫非房相身体不适,王老先生怎么说?”
房玄龄轻摇摇头,笑道:“谢王爷关心,不过王爷这次可是猜错了。房某之所以前往惟德馆,是孙老神医偶得一古方,特意差人送上请王老先生鉴定。”
“药方?”赵元俨心底怔了下,这个时候送药方,唐皇想干什么?望着房玄龄,赵元俨心中虽有疑惑,却是一脸轻松的问道:“哦,什么药方,竟要唐皇千里迢迢送来?”
房玄龄并没有再卖关子,轻笑道:“什么方子玄龄也不知道,不过按孙老神医所言,应该可以送子。”
徒然听闻送子二字,赵元俨心神巨震,再无法保持平静,一脸吃惊的盯着房玄龄。赵元俨本就是皇亲宗室,且手握大权可谓是宋仁宗的心腹大臣,再清楚不过圣上的心思,无子是他最大的遗憾,即便现在年岁渐大依旧不愿放权给太子。
看赵元俨一脸吃惊,房玄龄接着说道:“王老先生已看过方子,虽未能给房某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想来是不差的。”
终究非常人,赵元俨很快便平静下来,盯着房玄龄说道:“不亏是房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本王佩服!”
与赵元俨对视片刻,房玄龄摇了摇头,张口说道:“王爷太过高看房某了,房某可没有这等远见。”话到这里稍顿,房玄龄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实不相瞒,自仁宗提议和亲,老夫就想着如何推掉此桩婚事……”
不等房玄龄把话说完,赵元俨便将他打断,沉声说道:“唐皇不愿和亲,却要我大宋公主远嫁他乡?”
赵元俨的声音虽然严厉,然而房玄龄神色不变,缓声说道:“我大唐求的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诞下子嗣便是太子,可晋阳公主呢?那位爷的情况,王爷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才对。”不无深意的望了赵元俨一眼,房玄龄接着说道:“我皇宠爱晋阳公主天下皆知,圣德皇后逝世后更是亲自带在身侧抚养,莫说把她推进漩涡,远嫁都非圣上所愿,这才恳求孙老神医得到这份古方,而且据房某所知,孙老神医得到这份药方已有数年,只是未有十全把握一直在推敲改进,这次若非我皇苦苦恳求,孙老神医万万不会将药方拿出来。”
赵元俨当然不会相信房玄龄说的,生出是非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可明知这是个陷阱,哪位也要跳进去吧!心底一声冷哼,赵元俨神情严肃的说道:“一份未知的方子,就想换我大宋一位公主?房相当真好算计。”
此刻房玄龄似抓到了主动,似笑非笑的望着赵元俨,道:“这怎么是未知呢?药方是否有效,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便知结果。”话到最后,房玄龄也不理赵元俨的反应,端起茶杯细细品味起来。
盯着房玄龄,赵元俨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是瞬间便已隐去。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如果有效怀上太子,哪位怕是就要有异动了。太子这些年虽然韬光养晦,可毕竟占了大义,又有赵允让这位老狐狸,实力已不容小觑,恐怕不会乖乖相让的。若是一旦无效,圣上定然是一蹶不振,而没了圣上这根主心骨,莫说图谋天下,庙堂之争就够他们忙乎了。
心底一声叹息,赵元俨却也不得不佩服唐皇好算计,随便抛出一个方子,便让大宋陷入两难之境,当真老狐狸。想到这里,赵允让眼中再次闪过一道寒光,要不要响应汉武帝,一同出兵先灭掉唐国。很快赵元俨便将这想法压下,现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望着房玄龄,赵元俨脸上已恢复平静,缓缓说道:“既然房相如此肯定,本王便如实禀告圣上,至于圣意如何,非我等臣子所能猜测。”
房玄龄看似漫不经心的品着茶,实则时刻关注着赵元俨,虽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却也大差不差,赶忙放下茶杯说道:“如此房某就谢过王爷了!”话到这里稍顿,房玄龄站起身来,笑道:“王爷日理万机,玄龄就不打扰了,告辞!”
终究是侵淫官场一甲子的老手,赵元俨虽然不喜房玄龄,可脸上还是浮现起一抹笑意,起身说道:“那本王就不留房相了,改日咱们再聚。”
房玄龄自然听得出赵元俨的意思,自顾笑了声,抱拳说道:“那玄龄就静候王爷佳音,告辞!”话到最后,房玄龄转身离去。
目送房玄龄消失,赵元俨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沉默半响突然说道:“请王老太医来府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