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立国后一直居住在坤宁殿,只是太祖节俭坤宁殿修建的极其普通,等太宗继位觉得坤宁殿太过简朴又重新修建并沿用至今,不过太祖的坤宁殿并没有毁去而是搬至皇宫深处,为了区分开来一个称为坤宁殿一个称坤宁宫。等太宗驭龙宾天,牌位也放在了坤宁宫,而历代宋皇都延续了这个传统,坤宁宫几乎成了宗庙,每逢重大节日都要去参拜,尤其大年初一,宋皇都要带着众皇子前往坤宁宫参拜。
赵元俨听懂了白靖瑶话里的意思,不让太子赵允让知道此事,惟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他去坤宁宫参拜,难道圣上真有心换太子?心中如此想着,赵元俨心底竟有几分期待,可如今圣上昏厥生死不知,一旦……看着白靖瑶,再想想她的身份,如果这也是她的意思,那太子真就完了。想到这里,赵元俨心底再没了悲伤反而激动不已,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在脸上,刚要张口领命,不曾想文彦博先开了口。
身为当朝宰辅,文彦博瞬间便猜透了白靖瑶的意思,虽知大逆不道可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张口说道:“不可。”
既然开了口,文彦博便没了那么多顾忌,沉声说道:“太子为国储,如今圣上病重,理当代替圣上前往坤宁宫祭祖,然后再来榻前尽孝。”说话间,文彦博挺直身躯,毫不示弱的与白靖瑶对视着。
望了文彦博片刻,白靖瑶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八大王赵元俨身上,明显在等他的答案。见此文彦博也将目光放在赵元俨身上,直直盯着他等他回答。
赵元俨已有决断,看到三人的目光,沉声说道:“老臣遵从圣意。”
何为圣意?如今能代表圣上的,那就是白靖瑶,吕采薇尚且少了哪个名号。话已出口,赵元俨便不再耽搁,躬身冲白靖瑶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见此文彦博眉头挑起似要发怒,可最终没有出声反倒是发出一声叹息。如今圣上生死不知,白靖瑶掌控怜花楼,多半已拿到龙符掌控禁军,吕采薇为老太师吕夷简之女,老太师三次拜相执掌朝堂二十年门人弟子无数,如今病重可毕竟大树未倒,现在即便圣上真出意外,白靖瑶,吕家,再加上赵元俨,三方足够稳定朝局,只是看他们选谁继承大统罢了!想到这里,文彦博如何不知,之所以把他叫进宫,就是先把他控制住不让他生乱,至于大宗正司,这次怕是没有那么幸运了。
吕采薇虽不喜这些,可能稳住后宫又岂是易于之辈,稍稍思索就明白了白靖瑶的意思,只是他也不喜太子赵宗实,终不曾开口,倒是看文彦博闭上眼睛,眼中露出一丝不忍,轻声吐道:“文大人,你坐下歇会儿。”
文彦博心底虽然不喜,然而礼节不可废躬身应道:“无妨,老臣谢过娘娘。”
吕采薇心思剔透,看文彦博语气冷淡,如何猜不到他的心思,心底一声叹息没再开口,现在只期望圣上早点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靖瑶突然扭头望向后殿,动作虽轻微却传染了似的,吕采薇和文彦博也扭头望去。
在三人的注视下,一中年儒生快步走了出来,正是王唯一的弟子周怀兴。看到三人的目光,周怀兴不敢让他们久等,立即开口说道:“两位娘娘,圣上已经苏醒,并无大碍。”稍稍顿了下,周怀兴接着又道:“进去小声些,圣上需要静养,小臣这就煎药去。”躬身行了一礼,周怀兴大步离去。
听说宋仁宗并无大碍,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而看白靖瑶快步走进后殿,吕采薇赶忙跟了上去,至于文彦博,他虽着急也能在大殿候着。
后殿是宋仁宗的卧室,铜雀烛台,蟠龙香薰,无不透着雅致,不过两人看都没看一眼,目光都落在宋仁宗身上。躺在床榻上,宋仁宗脸色苍白如纸,两眼空洞无神,明显未能完全清醒过来,而王惟一肃立一侧,脸上的汗珠都不曾落下,不过神情轻松,也让白靖瑶和吕采薇放松下来。看到两人,王惟一迎了上来,轻声说道:“娘娘,圣上刚刚苏醒,陪圣上说会儿话,就能清醒过来。”话到这里似想到什么,王惟一又补充道:“讲些高兴的,老臣在外面候着。”
当王惟一走出后殿,文彦博便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道:“王老太医,圣上怎么样了?”
王惟一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情,张口说道:“圣上只是过于劳累中气不足,并无大碍。”
文彦博点了点头,然而犹豫再三终忍不住说道:“老夫不是问这个。”
这次声音压的更低,几乎就是在王惟一耳边说的。看文彦博一脸严肃,王惟一如何不明白他想知道什么,沉默片刻张口说道:“圣上这些年太过操劳,若能修身养性细心调养一切好说,就怕……”
后面的话,王唯一不敢说,文彦博却听的明白,脸色瞬间凝固,沉默良久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不过看王唯一脸上还有汗珠,便张口说道:“王太医,你先坐下歇歇。”
王唯一倒没有客气,刚才他为圣上金针刺穴消耗大量真气,不然也不能大冬天出汗,只是坐下后突然注意外面的天色,忍不住问道:“文相国,现在什么时辰?”
文彦博嘴唇颤抖了两下,轻声叹道:“过巳时了。”
巳时,也就是九点,即便冬日天亮的迟,也不该迟这么多,天色昏暗,这是……不祥之兆啊,心底一声叹息,王唯一闭上眼睛。
沉寂之中,白靖瑶突然大步走了出来,身躯虽然娇弱,却有雷厉风行之感。站在大殿中央,白靖瑶沉声说道:“本宫告诉圣上已经酉时,你让陛下安心歇息一晚。”
酉时又叫日入,是黄昏时刻,白靖瑶此意明显是要瞒着圣上了,而且不待王唯一回答,白靖瑶已大步离去,看的王唯一和文彦博面面相觑。
离开坤宁殿,白靖瑶并没有回玉肌宫,而是乘马车出了皇城,来到西城一座宏伟的宅子里。宅子虽宏伟却是杂草横生想必无人打理,而主人也是不修边幅,杂乱的胡须和头发遮住脸庞看不清相貌,破烂不堪的衣服散发出阵阵恶臭,看去连街头乞丐都不如,而且呆呆坐在地上,盯着一块石头发呆。
盯着这个乞丐似的老头,白靖瑶沉声喝道:“徐仁旺,你答应过师尊三卦,今日本宫来求最后一卦。”
徐仁旺,与大唐李淳风齐名的风水大师,若是有人看到他这幅模样,绝对要大吃一惊。徐仁旺似未曾听到白靖瑶的话,依旧呆呆盯着石头,而白靖瑶并不恼怒,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也不开口询问测算什么,一切看去都透着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徐仁旺终于开了口,道:“先帝爷驾崩,丁谓不听老夫劝阻,将陵墓从山前迁至山后,当年老夫便算到今日之祸进谏太后,却被指妖言惑众关入天牢。这三十年来,老夫一直想如何破解此局,奈何至今无解,就像这石头,面东为阳面西为阴,阴盛阳衰导致圣上至今无子。今年癸亥,天干地支皆为阴水,如今阴阳颠倒,老夫也无能为力。”
冰冷嘶哑的声音,仿若两块石头摩擦所发出来的,让人心底直突突,便是白靖瑶,娇躯竟也一阵颤抖。很快,白靖瑶便平静下来,沉声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尚且留一线生机,何况圣上宽心仁厚爱民如子?再者你三十年前就料到此局,本宫不相信你苦思三十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默良久,徐仁旺摇头说道:“若是常人,老夫自有办法化解,然而帝命受于天,老夫也无能为力,除非,”话到这里稍顿,徐仁旺终抬起杂乱不堪的脑袋,露出他那双灰白色毫无色泽的眼睛,直直盯着白靖瑶说道:“除非舍弃帝位。”
谁能舍弃掉帝王之尊?随着徐仁旺的话,白靖瑶娇躯又是一阵颤抖,最后颤颤巍巍的说道:“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
这刻,白靖瑶的声音不再是高高在上,反而多了丝哀求,她武功再好地位再高,可终究是个妻子。
徐仁旺知道这个结果,发出一声轻叹后张口说道:“天龙寺高僧辈出佛法高深,算是至阳之地,可让圣上入天龙寺修行一年,至于结果,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