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熄从弘文阁出来,转角就遇上了李清肃。
李清肃身上文人的气质很明显,身着一品绯红仙鹤官袍,慈眉善目,温和儒雅,虽已是耳顺之年,看上去却像是刚至不惑。
也是个美老头儿。
苍宁熄退到路边,躬身行礼。
按礼来说,官阶较高的李清肃可以不必回礼,但他仍微微颔首答礼。
李清肃很快过去,苍宁熄起身,下意识望向他的背影。
苍宁熄科举那年,也是李清肃当的主考官。
官场中关系网错综复杂,同学同乡同门同年,都是可以攀上点关系的。李清肃是她的主考官,她称一声“座师”也是可以的。
只是贸然这样称呼,未免唐突。
想到这儿,苍宁熄不由一哂,她入朝这么些年,也未曾与李清肃见过几次,更别说有机会攀谈。
她心里其实是敬佩得很这位左丞相的。
邧朝两位丞相,贺廉只是管元?身边的大小事务,李清肃在朝中才是实权掌控者。
。
第二日上朝,元?颁发圣旨,下令彻查承恩公占地一案。
朝中略有不满之音。
彻查?有什么好查的,不过是找借口包庇承恩公罢了。
百官不好直接骂元?,便调转枪头,冲着苍宁熄,意图达到指桑骂槐的效果:“造成现在这个结果,也是苍大学士之过。”
“若是当初农妇上告,她便隐而不报。郑御史弹劾承恩公,她就推诿扯皮。女子当政,所害甚多。”
“以往她只是从六品,不必上朝,因而还未显其害。如今她也位列朝班,参与讨论政事,其害便显。”
“……”
百官本意是指桑骂槐,最后竟真觉得一切都是苍宁熄的错。
元?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颁布这道圣旨后,会让苍宁熄陷入这样的境地。
苍宁熄站在队末,垂眸,眼尾微微翘起。这是她第二次觉察到百官对女子为官强烈抵抗。
第一次是祖父请求先帝让她入仕时,百官联名上书,甚至进行死谏,希望先帝拒绝。
好在从那以后,在翰林院与她共事的都是平头小官,顾忌她忠襄候府的背景,对她虽有为难,却并不过分。
但在此时,她不能站出来反驳,否则就更加难以在朝中立足。
苍宁熄听着那些官员一个又一个地出来指责她,捏着竹笏的手指微紧。
此时,一道低醇清俊的声音响起:
“在朝为官者,应以政绩论,而非以性别论。”
苍宁熄闻声一怔,是贺廉。
贺廉并未出列,手中捏着象牙笏板,一身绯红官服衬得他容色稠艳,他虽肃然直立,却让人觉得他是一派慵懒随性:
“苍大学士隐瞒农妇告官之事,是为农妇考虑。百官此时再提,并无意义。不若把注意力放在政事上,以免耽误上朝的时间。”
贺廉的母亲是徵国大长公主,邧国最尊贵最嚣张的女人。因而贺廉对女性并不排斥。
他初理政事时,还常常拿回家同徵国大长公主讨论。
百官于是噤声。
苍宁熄虽知道这只是百官一时的敢怒不敢难言,但还是觉得……
贺廉帅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