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来不及细想,那件丢失的棉袍怎么会出现在凤弈手上。
姜止被几人扶着往外走,凤弈跨过来,兜头把棉袍扔给她。
还好还好。
内侧兜袋里的药丸还在!
姜止环顾四周,贤妃正一脸得意,不知道在跟身侧的人说些什么。
皇帝垂眸深思,表情有些难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把一颗药丸藏在手心,装作着凉的样子咳嗽了两声:“咳咳,好冷啊……”
顺势用手捂住嘴,把那颗药丸送进嘴里。
好不容易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姜止这才开始回神。
看似“亲切”扶着她的太监,长了一副有些刻薄,还急功近利的嘴脸。
此刻正用他的大手掌死死钳制住她,那力度之大,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咳,公公可否松开些手?”
她开口:“我本来就受了些烫伤,又着了凉,公公若是这般扯着我,我可要恼了。”
那太监面色不改:“成世子,您受了些伤,老奴若不用些力气,恐怕扶不住这五尺男儿身啊!”
行吧。
云欢公主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的胸口一片痛得很,看刚刚云欢那模样,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
若是躲过了这碗“众星拱月”,可能还会有茶汤,可能还会有污水。
贤妃这是摆明了要弄她……
自己招惹她了吗?
姜止使劲回想,两人自从一开始,关于“云欢公主”嫁娶问题上不欢而散后,她再没有惹过这位娘娘。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
失去了一个俊秀的女婿,所以她恼羞成怒,非要找出自己的错处来?
那贤妃为什么会怀疑她的身份?
热汤泼人,然后立刻请公公去贴身伺候,摆明了是清楚她的女子身份,想在这时候挖出来。
真致命。
凤弈又为什么要帮她?
难道是清玄托他照顾自己?
到了。
姜止一脚跨进房门,身后的公公也连忙跟进来。
“唉?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玉拦住他:“我家主子换贴身的衣服,可不让宦官近身的!”
“我家主子好歹是世子,怎么能让你来贴身伺候呢!”
那太监更凶:“我可是奉了贤妃娘娘的命!特意来给世子换衣服,涂伤药的!”
他还加重了“特意”这两个字。
这分明是贤妃想直接弄死她吧?
一个宦官,若是姜止真是女儿身,这件事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
虽然她幼年也曾让人仔仔细细检查过身子,也曾穿着单衣和男子一同戏水,但这不代表她也能容忍一个男子看光她。
“是这样啊?”
门口的少年转过身,虽然他脸色不太好,但也能看清那张脸上的不满:
“贤妃娘娘让一个腌臜之人来贴身侍候我?”
那公公被噎了一句,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看见那张下巴上的胡茬了。
“这……”
对方主仆三人态度强硬,而太子就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那位公公妥协:“那让嬷嬷来吧。”
这位张嬷嬷,是云欢公主的乳娘,再加上为人行事泼辣,帮贤妃解决了不少的小麻烦。
因此在贤妃手底下甚是得宠。
她跟过来也是害怕突发意外,怕的就是姜止作妖。
“这样不好吧。”
宛宛柔柔地开口:“我们是世子贴身的奴婢,自然知道怎么服侍主子,旁的人用起来哪有我们顺手?”
看到主仆三人这么拒绝的态度,张嬷嬷更加笃定,姜止心里有鬼。
“你算什么东西?”
那张嬷嬷说话很是毒辣:“这可是贤妃娘娘的恩典,既然给你家主子了,就得好好受着。”
她跨步上来,很是野蛮地挤开两个小丫鬟,似笑非笑地盯着姜止,那表情在灯火底下有些阴森:
“请吧,成世子?”
怀玉还想阻拦:
“你!”
“无事。”姜止应下:“嬷嬷请进吧。”
张嬷嬷接过衣服和伤药,瞪了一眼门口的众人,进了屋。
姜止坐在圆桌旁边,表情有些痛苦。
胸口这一片火辣辣得疼。
“世子,得罪了。”
张嬷嬷伸手,缓缓解掉她的腰带,垮下肩膀处的衣服来。
很快,姜止上半身的衣服就被扒了个干净。
凌厉的下颚上面还有短短的青色胡茬,顺着往下看,还能看见漂亮的喉结和精壮的胸膛。
张嬷嬷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这少年……还有点东西啊?
不是说这成世子是个断袖吗?自家娘娘还说他可能是个女子?
这模样,能是个女子就怪了!
张嬷嬷取出伤药,用指尖沾上一点点。
这张皮太嫩了,她连擦药都有些不敢下重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少年淡淡的说:“能在龙栖宴上被热汤泼到,我也算是宣国第一人了吧?”
的确是。
张嬷嬷在心里点点头:能被后妃设计,在龙栖宴受罪的,您也的确是头一份。
但她嘴上却不敢这么说:“这……云欢公主年幼无知,世子切莫和她一般计较。”
谁能和一个傻子计较呢?
姜止也笑了,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也是啊,大人之间的仇怨,哪能儿怪罪在小孩子身上呢?”
这就是在点醒张嬷嬷,她姜止不是个不知事的,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上一世想弄她就算了,她还没打算报这个仇呢,这一世竟然还不放过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宫里头的人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世子这是哪儿的话,您和贤妃娘娘总不能就这么生分了去吧?”
是不能。
她不仅不要和这个贤妃娘娘生分,她甚至还要好生“亲近”一下。
擦完了药,张嬷嬷又伺候着姜止换下了衣服。
不过这一次,张嬷嬷没再带着审视的目光去打量了。
都已经知道成世子确实是个男的了,她也总不好直勾勾地盯着人“那处”看吧?
说是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可姜止还是感觉到了张嬷嬷不怀好意的目光。
算了算了,她宽慰自己:看就看吧,反正是假的,多看两眼总不能掉了去?
等姜止收拾停当回到院子里,这场龙栖宴已经快结束了。
她看着坐在位置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贤妃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心里冷哼:待会儿还有更难看的。
皇帝亲切问候:“成世子,不妨事吧?”
“无碍,那汤还不算太热。”
她摇摇头:“云欢公主天真烂漫,此事也是无心之举,还请贤妃娘娘不要太过责罚于她。”
这就是在催着贤妃罚云欢了。
哪能收拾自己的宝贝闺女?贤妃不依:
“陛下……云欢身子不好,这件事……”
莫修黑着张脸:“她是身子不好,还是你这个做母妃的没有教好?总不能云欢次次犯了错都要拿这个借口抵了吧?”
贤妃语塞,她原本以为姜止不会真那么厚脸皮,责怪自家女儿的。
云欢坐在长桌上,手还在抓桌上的果盘,听了这句话,有些懵:“母妃母妃!云欢不要被责罚!”
唉。
莫修叹了口气:“云欢公主在龙栖宴上举止不端,罚十戒尺,贤妃教子无方,罚抄《女则》三遍。”
罚的不算重,贤妃心里虽然有气,但又没法反驳皇帝的本事,只能应下:“臣妾领罚。”
她倒是干脆利落领了罚,可云欢不乐意呀!
“我不!”
小胖人儿从长桌上一跃而下:“母妃,云欢不要受罚!不要挨打!”
贤妃好言规劝:“这件事情事我们不对,伤到了成世子,应该受罚的。”
已经及笄的“少女”怒,在地上跺脚:“不应该~就不应该!”
毕竟是个痴傻的,贤妃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周遭的人都隐隐发笑,莫修火气大了些:
“你和你母妃犯了错,还不愿意受罚,难道这就是你的母妃教授给你的吗!”
童言无忌,云欢抬起一张小脸:“既然是母妃犯了错,为何要罚云欢!”
“又不是云欢要泼漂亮世子的,明明是母妃让的!”
满座哗然。
“这贤妃娘娘让公主这般是为何?”
人群中一个声音小声回:“公主痴傻,说出来的话哪儿能当真呢?”
姜止挑眉笑:有意思。
贤妃也惊了,呵斥云欢:“你这孩子,怎么能让母妃亭挨罚?”
然后在皇帝疑惑的眼神里解释:“这孩子就是不想挨戒尺,净说些胡话,陛下切莫当真了。”
她又怕云欢再爆出什么话来,赶紧告退:
“臣妾看云欢有些着凉了,陛下,可否容臣妾先告退?”
就这么结束了?
坐在位置上看好戏的姜止站起来,笑着喊住贤妃:“娘娘留步。”
好戏这才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