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轶事,姜止一开始是全然不知的。
不过上一世,太子还没有继承王位,他却能暗中除掉一个显赫的妃子和一个挺出名的公主。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太后允了的。
太后是个面冷的老太婆,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容忍自己的孙女儿被弄死吧?
既然她默许了,那就说明,这个孙女儿很可能是有些问题的。
姜止的确有办法治好云欢的痴傻之症,但并不需要什么鲜血制成的药引。
那只是她用来诈贤妃的一个幌子。
皇帝被气昏过去了,一群人都拥着往外走。
她被夹杂在人群中,还不忘回头朝着凤弈行了个谢礼。
少年被拥在人群中,他笑的肆意,嘴一张一合,在说:多谢凤统领相助。
凤弈没搭理她,转身就走了。
姜止心想:这个凤统领,还有些高冷?
这边皇帝陷入昏迷,这变故事关皇家内帷,太子不得已出面,扰了寿安宫的太后娘娘前来统领大局。
一群人哪儿也不敢去,除了姜止和太子两人守在寝殿里照看皇帝外,其他人都挤在外面的厅中。
“太后驾到——”
宦官的声音响起。
莫行止扔下皇帝,和姜止两人去了大厅,就瞧见身穿素色锦衣的太后款款而来,手上还捏着一串成色上好的佛珠。
太后根本没看周遭的人,径直走到主座上坐好,这才慢慢抬起眼皮看了眼贤妃和云欢,又看了眼姜止和太子。
大佬出场,果然整个屋子里气质都不一样了。
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后又抬眼皮,看了一眼姜止:“皇帝的身体,没事吧?”
姜止赶紧出列,恭恭敬敬回:“回太后,陛下只是急火攻心,昏了过去,没什么大碍。”
“嗯。”
主座上的人点了点头,神色淡得很,好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一样。
“把那碗拿上来,给哀家看看。”
后面的宫人端着碗走上来,太后静默着看了两秒,转而朝着地上的贤妃: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能把皇帝气成这样。”
她说话也不生气,也没有凶人,只是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否置的威严。
贤妃跪在地上,头垂的极低,声音带着哭腔:“臣妾……臣妾知错了……这件事……”
“知错?”
太后冷哼:“这可不是知错就能解决的事情。”
说罢她又朝着三皇子喊:“来人,再取一只碗来,试试三皇子的血。”
虽然众人都知道,太子铁定是陛下的亲儿子,再试一次也只能是徒劳。
可若是不再试一次,日后难免有人会拿这件事攻击太子。
二皇子莫倾怀身子弱,所以太后直接选了三皇子。
莫若非没有丝毫地犹豫,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就接了小半碗血。
不过这一次,地上跪着的云欢知道了疼,说什么也不让人再取她的血了。
“不行!我不要,划了口子手会疼的!”
旁边的丫鬟去捉云欢的手,却反而被膀大腰圆的女子推了个趔趄。
“滚开!别碰我!”
云欢哭闹着,还去扒贤妃:“母妃!别让他们割我的手!很疼啊!”
贤妃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哭,还一个劲的摇头:“云欢、听、听话,别乱动……”
下面一副凄苦的画面却半分打动不了太后,只见她颇为烦闷地揉了揉额头,吩咐道:
“把她摁住吧,不然这得拖到什么时候。”
两个嬷嬷领了命:
“是。”
很快,她们一左一右架着云欢的两个臂膀,硬生生地给她的手上割了一个口。
那碗血里的场景还是如同先前一般,两股液体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说罢。”
太后松了手里的佛珠,靠在椅背上,神色是说不出的疲倦:“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脸上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贤妃背后冷汗打湿了一片衣服。
她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如果说出真相,恐怕遭殃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莫说亦寒活不了,就连整个方家都会遭殃!
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小呢?
她跪在地上思绪万千,太后却没那么有耐心:“到底怎么回事?”
“回、回太后。”
贤妃哭喊一声:“此事是臣妾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玄武大将军!”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太后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姜止跳出来破口大骂:
“你放屁!”
玄武大将军姜襄是谁,那是宸皇贵妃姜草的大哥,也是姜止的亲大伯!
在巫医族没有遭到迫害之前,姜襄的名号,放在整个大陆上那也是会引得敌军敬畏的。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一生为了宣国而战,受过的伤,淌过的血,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连最后他都是在战场上英勇赴死,后来巫医族被剿,姜襄连半点污名都没留下。
没人愿意去脏了这位玄武大将军的身。
而贤妃倒是不客气,一来就给她大伯扣上个这么大的帽子。
“小止!”
莫行止轻声喊,还一边去扯她的袖子:“注意场合。”
她这才惊醒过来。
姜止五岁进宫后,自导自演了一场高烧,还上演了一场失忆的戏码,这才获得了皇帝的信任。
而如今她跳出来给姜襄正名,无异于是在自爆身份。
想到这里,她赶紧补上一句:
“玄武大将军可是宣国的大英雄,贤妃为了自保,竟然给他安这样的罪名?”
“也不怕他死不瞑目,从坟场里爬出来找你算账吗?”
太后对姜襄这个人有印象,是个正直又勇猛的好将士,她也不信这样的人能侵害后妃。
“你说的可属实?玄武将军是宣国的功臣,若是你所言有半分虚假,那你的罪过可就不止一条了!”
贤妃此时已经是被拴在了刀尖儿上,哪儿顾得上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
“曾经我同宸皇贵妃交好,也因此认识了玄武将军,此事各位应该有些印象吧?”
这倒是真的。
那个时候宸妃姜草受宠,各路的妃嫔都凑着往她跟前跑,企图收获一些皇帝的青睐。
贤妃确实做到了。
宸妃死后,因为她和宸妃从前的交情,皇帝也一直照顾着她,哪怕贤妃只生下了一个痴傻的云欢,却还是占着四妃的位置。
一时间,大厅里静悄悄的。
莫行止则是小声问:“这怎么办?现在玄武将军已死,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谁能作证?”
“贤妃逃脱罪责事小,给玄武将军扣上这样的帽子就不好了。”
她都明白。
贤妃这一举措,多半是为了不牵连她的娘家,又或者是希望将军后代这个名头,能够保住云欢不死。
怎么办?
那上一世莫行止是怎么成功除去贤妃的?
“哎,太子。”
她撞了撞莫行止的手臂,小声说:“如果是你想要扳倒贤妃,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男子深思了两秒,这才开口:
“我不会就这么戳穿她,起码也会等我找到那个奸夫再行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心机深的人果然不一样。
姜止在心里哀叹,她现在上哪儿去找奸夫?
大伯啊……侄女儿对不起你,仇家没扳倒,反而给自家大伯扣了顶臭帽子。
堂堂巫医族的最后一人,难道在这件事上要栽跟头了吗?
等等?
她思绪一顿,巫医族?
“贤妃娘娘。”
姜止开口:“虽然微臣多年前失了忆,不太记得我这位大伯的所作所为了,但你既然说云欢是他的女儿,可有什么证据?”
贤妃摇头:“当时……我胆子小,又被他威胁不敢说,更没有留下证据来。”
没有证据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勾唇一笑:“贤妃娘娘没有证据证明,我可是有证据呢。”
太后也来了兴趣,坐起身来:“你有什么证据?说来听听?”
姜止不慌不忙,在贤妃的紧张神色中缓缓开口:“世人皆知,巫医族天赋异常……”
“这算什么证据?”
贤妃迫不及待地打断:“虽然巫医族人医术天赋异常,可云欢在娘胎里受了害,脑袋不灵光,这能说明什么?”
少年似笑非笑地接话:“微臣还没说完,贤妃娘娘急什么?”
“陛下曾经有预言,眼角带痣的女子会祸乱江山,所以巫医族死伤无数,只留下我一人,此事无假吧?”
太后点点头:“这件事是不假,但天命难违,成世子不要多心。”
姜止回:“微臣没了幼时的记忆,还未觉得这件事对我有多大影响,只是微臣好奇,巫医族人人因为眼角有痣而死,可云欢的痣呢?”
众人抬头看去,云欢的脸上白白净净,没有一点儿痕迹。
贤妃死鸭子嘴硬:“这、这又能说明什么!”
姜止继续诛心:“又或者说,巫医族的医术天下闻名,可全国上下只有我一人能习。”
“不如让云欢姐姐也去学学这医术,若半日之内她还活着,我就代表巫医族唯一的后代,认了这桩混事。”
太后笑了:“哀家从前还没注意,这巫医族可甚是有趣,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贤妃句句话都被堵了回去,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姜止换了一副正直的表情。
太子了然,这小家伙是要收网了。
“贤妃娘娘,您知道为何云欢会痴傻吗?”
地上跪着的妇人此刻已经无心回话了,姜止自顾自地回答:“因为宗亲血脉相融,这是有为天伦的错事!”
“什么!”
贤妃猛的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盯着姜止:“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