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回走的路上,她才真真正正松了那口提着的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有些想逃。
要是能不管不顾,跑到陌生的地方去就好了。
要是,她能忘记那些仇怨,忘记那些被辜负的日子就好了。
可自己常常在夜晚被噩梦惊醒,它们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提醒她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将军得以善终。
是……为了让莫行止登不上皇位。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再好好的活一辈子。
总不能因为一次差点儿被杀死的恐惧,就忘了这些事情吧?
她站在春苑门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主子!”
怀玉正等在院子里,一看见她赶紧冲上来:“您没事吧?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姜止推开她的手,神色淡淡的,摇头:“没有。”
一旁的宛宛很快掉下一滴泪来,眼眶还红红的:
“怀玉说,皇上想害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世子这一次……真就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吓死我了……呜呜呜……”
她这才想起来,告诉自己皇帝起了杀心的人是怀玉。
“皇上没有对我起杀心,他甚至从未想过要害我。”
她故意抬了眼睛,朝着怀玉一字一句地说:“反而是这消息,害我冲去了永安宫,差点儿就酿成了大祸!”
这话一出,怀玉的脸一下就白了。
姜止这举动并不是苛责怀玉,反而,她很清楚这丫头是被人利用了。
可只有告诉她真相,才能让这丫头明白,她那位名义上的主子,实在是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怀玉一脸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
“不会的……不会的……那人说,他说陛下发现了主子的……的秘密,估计很快就会动手了。”
“不会的,我没有想害主子的意思!他真是这么说的!”
少女呜呜咽咽地哭,整张小脸都难受的皱成一团。
宛宛也哭:“世子……怀玉她不是那样的人,宛宛相信她肯定不会害您的……怀玉她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姜止看着两个小丫鬟的眼泪大串大串地滴落,没完没了似的,只觉得心里烦闷得很,转身拂袖就出了宫。
怀玉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了,才会彻底被人耍的的团团转,自己这次不给她些教训,让她反省一下,日后吃亏的地方还多着呢!
等她迷迷糊糊地出了宫,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哪儿。
这大白天的,花楼又还没营业。
她又伸手摸了摸口袋,发现荷包里只有两个小铜板。
要了命了。
姜止在心里思索:若是自己现在回去,雄赳赳气昂昂地踢开春苑的门,再取几两银子出来,那是不是也能留几分面子?
至少得憋着这口气,不能跌了自己的脸面!
她正想回去,却突然听见一道声音:“姜止?”
是唐运!
唐运这才瞧见宫门,意识到自己礼数欠缺,赶紧补了个礼,又喊了一声:“成世子愣在宫门口做什么?”
姜止颇不好意思地笑:“我出门出得莽撞,竟忘了带些银两来,这不,正准备回去拿点儿银子出来,好吃顿午饭呢!”
“这哪用这么麻烦。”
唐运爽朗的笑:“不过是一顿午饭罢了,我请你……世子吃。”
他一口一个世子,叫的颇为不顺口,姜止问到:
“唐大哥,难道因为新年,我在杀伐堂没了差事,你便把我当外人了?”
唐运讶异:“怎么会?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止:“那你为何疏远我?从前还一口一个姜止喊的顺口,现如今你就别扭成这样了?”
他哑然失笑:“那倒不是,只是瞧见了这宫门,总觉得再不拘礼数,就有些……”
“无妨。”姜止打断他:“我出了宫门,便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讲,你时时喊我世子,倒让我处处都觉得不自在了。”
唐运也爽快,当即应下:“好,那要一起去吃饭吗?”
她努力点了点头:“吃啊!不过唐大哥,我想吃揽月楼……”
唐运在杀伐堂算是个不小的官儿,一个月的俸禄有十五两,不过这揽月楼去一趟,他可就要少了小半个月的收入。
“行啊!反正我也没请你吃过饭,就吃一顿揽月楼也没事儿,你大哥我银子多着呢。”
他先爽快地应下,又小声嘱咐:“不过就在大堂吃得了,咱们两个男的,不学那女子做派,还要窝在包厢里。”
他哪是不想学女人做派,分明就是不想浪费那包厢的钱。
姜止吃人嘴短,此刻也不拆穿他,赶紧附和:“那是自然,七尺男儿郎,就应该在大堂里喝酒吃肉才来的痛快。”
两人一同去了揽月楼,姜止却突然在那楼门口停下了。
“怎么了?”
唐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另一间三层的屋子,此刻正有许多匠人在那屋顶上,似乎是在拆瓦。
“两位爷?”
小二赶紧招呼,生怕两位财神爷就此转头,不踏进店里了,便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这才发现,是对门那家据说也要修成酒楼的杂货铺。
“嗨,你们在看这个呀?”
姜止转过头来,问:“小二你知道这是什么?”
那小二忙不迭点头:“我听说,是哪位有钱的主儿,买了这铺子,说是要改成大酒楼呢!”
不过他颇为惋惜地点点头:“这个铺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开个酒楼,这一条街已经走了揽月楼和醉仙楼,哪里还容得下第三家?”
“我看呐,是哪个不懂事的有钱人,看这酒楼赚钱,非得来分一杯羹!”
小二的话刚说完,就看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下就扇到他头上。
原来是另一个地位高些的小二来了。
“赶紧滚下去,没事儿瞎说什么!”
那人迎过姜止:“两位爷别介意,我们楼里这个小二他嘴上每个把门儿的,什么瞎话都敢往外说。”
姜止心里疑惑:怎么连这话都不能说?再怎么看,这也只是平常的闲话而已呀?
唐运也正好奇,说:“这话没什么不妥呀,我瞧着,在这地段的确不该再开个酒楼了,这房子的主人定是没有眼力见,干出了蠢事来。”
姜·干了蠢事·止本人,此刻就站在他的旁边,一言不发。
那小二赶紧说:“客官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家酒楼的主子可不是旁人,是……是……”
姜止张大了耳朵,正等着听他的说法呢,却半天听不见他开口。
便没好气地回:“能是谁?总不能是皇帝吧?”
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唐运赶紧制止:
“姜止!不可乱说。”
她反应过来,这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却见那小二一脸慎重地瞧着她。
姜止心里“咯噔”一响,听见小二神神秘秘地开了口:“这话虽是对的,可不能乱说呀!”
???
她满头问号:什么时候这家酒楼还变成皇帝的了?
瞧两人一脸不信,那小二赶紧解释:“这修缮房屋的人亲口说的!请他来打理房子的那主子说了,这酒楼的主人,他可是宫里的主子!”
“你们说说看,这宫里还有几位主子?不就咱们陛下那么一位吗?”
这可真是搞了个大乌龙。
唐运:“那可不能这样说,这宫里的娘娘皇子们,哪一个不是主子?”
姜止点头:果然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小二却煞有其事地摇头:“你们没亲眼见过,可是不知道,那位来找匠人的婢女长得可美了!据说有沉鱼落雁之姿,肯定是陛下身边的婢女,才会有这等容貌!”
宋府内。
宋清玄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她没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丝毫不顾淑女形象,使劲揉了揉鼻子,嘴里还自言自语:
“又是哪个登徒子在肖想爷的美貌?”
姜止在心里偷偷骂人:这个宋清玄,瞧瞧她干的好事。
“唐大哥,我突然想起今天我还得给宫里的主子们去问脉,这顿饭恐怕是吃不了了,改日我再来叨扰你吧!”
唐运捂了捂自己的钱袋子,为它们逃过的这一劫感到幸运,面上还要装作很惋惜的模样:
“那我就不留你了,只是机会难得,下一次咱们兄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一顿饭了。”
他们告了别,两人从揽月楼门口分开,只留下原地的小二满头雾水。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硬生生把两位客人说走了?
这可是两个财神爷呀!不喜欢他的说辞……他、他可以换嘛,何必连饭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