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说话的人，是个作罗氏国人打扮的南国男子，头戴一顶漂亮的春帽，身穿一件黑灰条纹相间的褂子，脚蹬一双兔皮靴，整个人长得虽不太出众，但这么一打扮却也是神采奕奕。

阿刹拉着罗舍娜要走，那男子却三步并作两步从另一边扯住了罗舍娜的衣袖。

“你怎么连个面也不让我见？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男子嘻嘻一笑，想惹冰山美人回头看看他，哪怕回头后换来一口啐也好。

但罗舍娜就是不肯回头，却是她妹妹回头。

“胡大爷，我和我姐姐要去做工了，您这么拉着不让我们去，不太好吧。”

一鞭子抽了过来，精确地避开了男子，鞭梢抽到了阿刹脸上，瞬间漂亮的脸蛋上就出了一道血痕。

“混账！臭biao zi！怎么和胡干事说话！”

胡宣回头，冲着挥鞭的那个衙役笑着招招手。

“小心，别打坏了小妹，等她姐姐嫁过来，我还特地给这小妹安排了个好去处呢。打坏了，就去不成了。”

“你妄想！”

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碰到他。

“阿刹，我们走。”

“走去哪儿？今天你们俩的差，不用你们做。”

胡宣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罗舍娜的背影。

“胡干事放心，她俩今天差事会有人来做。”

执鞭的衙役走过来，想从阿刹手中夺下木牌，阿刹死死攥住木牌。

“臭丫头，给我！”

阿刹死命攥紧拳头。

衙役抓起阿刹握住木牌的手，用力扼住手腕，阿刹的拳头被扼得发白，但阿刹还是没有松手。

“官爷，今天就让我们去上工吧，求您了。”

罗舍娜转身，替妹妹向衙役求情。

“算了，让她们去吧。”

胡宣把一只手搭在衙役的肩膀上，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衙役听罢，又故意一使劲后才松开。被扼住的手腕发出咔的一声，阿刹猛的一吃疼，哼出了一声，然后便是钻心的疼痛带来的天旋地转和急促喘息。

“好吧，可今天的工，你们必须按时交。”

胡宣见状，搂过衙役的肩膀，从腰间摸出一个皮制的精致小钱囊，递给衙役。

“胡爷，最近王爷查的紧。”

衙役轻轻推开胡宣握着钱袋的手，满脸歉意。

“王爷不会知道。”

“这不好吧。”

衙役左右看看。

“你怕什么，兄弟顶着大日头监工，如此辛苦，兵饷还不够塞牙缝的，不拿着这些，难道叫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

胡宣猛地一揣，那衙役半推半就的只好收下。

“也就胡爷还惦记着我们。”

“大家彼此都行个方便，只是这罗舍娜姐妹俩，我实在是喜欢，所以还请各位官爷，替我看紧了她们俩，别让人伤着了。”

“胡爷放心，我们兄弟一定替您看好了。”

罗舍娜和阿刹走到果园深处才松了口气，罗舍娜拉起阿刹藏在袖子里的手，刚刚被扼住的地方高高的肿起一大块，红紫红紫的，看的罗舍娜心疼得直掉眼泪。

“疼吧。”

阿刹忍着疼，反倒笑着安慰姐姐。

“不碍事，回家找点草药一敷就好。好在，那混球还不知道姐姐的事。”

罗舍娜叹口气。

“我怕，就算我嫁去，日后，会给两家带来大麻烦。”

“那难道姐姐就终生不嫁了？再怎样，总也好过嫁给姓胡的，日后他就算来找麻烦，咱家人肯定是不怕的，姐夫那边若是怕，他就不是罗氏国的好男儿！我们定饶不了他！”

“他肯定是不会怕的，只是”

“那姐姐还怕什么？这日子也就这样，大家不过都是熬着一口气，再坏还能坏到哪里。”

罗舍娜用袖子揩干泪水，点点头。

“今天的工，你少干点，我来吧。”

阿刹走到一株树旁，用好的一只手开始摘果子。

“我还有这只手，不碍事，姐姐倒是少摘些，这果子上的毛伤手，要是把手弄糙了，新婚的时候该被姐夫嫌弃了。”

“他敢。”

罗舍娜这才露出笑容。阿刹看到姐姐笑了，突然觉得今天上午的一切狗屎一样的遭遇，都没什么了。

很快，阿刹和罗舍娜就分头在园子里干起来。他们要摘的是一种名为“翡翠”的青绿色果子。这种果子的果肉有毒，但果核里的仁却是难得的美味，把果仁加上一些矿物、草药炒熟，就会成为南国贵族桌头摆着的名为“翡翠仁”的干果。而最奢侈的吃法，莫过于把这种干果作为底料，与面粉、蜂蜜、果干、牛乳等混在一起，做成名为斯蜜陀的甜糕。

但要想做成一两斯蜜陀，需要像罗舍娜姐妹这样的熟练工十人，顶着太阳，在在果园里摘一天才行。听闻南国皇宫的皇上喜欢吃这个，于是南国上层贵族间也就流行开来。为了能赚更多钱，胡宣这样的人勾着官府，没收了大量种植翡翠果的私园，然后逼着当地没有土地的罗氏国遗民做工。

阿刹很快就装满了腰间挂着的两个小藤筐，因为左手被弄伤，她刚刚一直都在用右手摘，由于一直接触有毒的果子，如今她的右手帐一片通红，皮肤像是被小刀子剌着似的疼。

就在她准备离开去交果子的时候，忽然听到树丛那边有两个工人，操着罗氏语在说着什么，有一两句话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你也去了？！真没事吗？不会被官府发现吗？”

“小点声！”

阿刹悄悄走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就在老神堂那边，有个石碑，你就说礼拜密语，会有人带你去的。”

“真的是神婆吗？可我听说她已经被南国人给杀了。”

“是她。”

“那明罗圣女呢？”

“神婆说新的圣女很快就要降临了，而且就要降临在我们中间。”

“那太好了！”

“这件事你只能自己知道，千万不要说给你老婆孩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