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一擦黑，舍延鸬就离开了。屋子里，一堆余火旁，罗舍娜代替受伤的阿刹铺好毯子，催着阿朗、阿青两兄弟睡觉。

但两兄弟却吵着罗舍娜讲故事，于是罗舍娜开始讲起她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

罗舍娜和阿刹两人一人一边，把双胞胎围在中间。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以前，有一对兄弟，他们不知从哪里来的，但彼此却都很仇恨对方，于是，他们就不停地打呀打呀，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兄弟被打死了，身体变得僵硬，往下沉，于是就成了现在我们脚踩的大地。他的眼睛，升到了天上，变成了日月，他的头发变成了树木，他的四肢变成了高山，五脏六腑变成了河流大海，他的灵魂很轻，就往上飘，一直、一直、一直往上飘，变成了辽阔的天空。”

“那另外那个兄弟呢？”

“另外那个兄弟，就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主宰这个世界的不是明罗什神吗？”

“你这是听谁说的？”

阿朗看看阿青。

“是萨多听他爹说的。”

罗舍娜与阿刹相互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下。

“阿朗、阿青，听姐姐说，以后千万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明罗什神，知道吗？”

两个小男孩头一次看到温柔的罗舍娜这么严肃，两个孩子都有点害怕。

“快跟罗舍娜姐姐说，你们以后再也不提了。”

阿刹急得不耐烦地跟了一句，两个小毛头冲着阿刹点点头。

“嗯嗯，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了。”

“跟谁都不能提，知道吗？”

“那要是萨多跟我们说呢？”

“那就走开，别理他。”

“那萨多要是不高兴呢？”

“难道萨多比罗舍娜和我重要吗？”

“姐姐重要”

“那就答应姐姐，以后别再跟萨多玩了。”

在阿朗、阿青心里，这个所谓的“明罗什神”怎么能跟他们最要好的朋友相提并论呢。可他们又实在怕阿刹姐姐凶他们，也只好委屈地答应了。

“姐姐们不是讨厌萨多，姐姐是怕失去你们，失去大家。”

罗舍娜从阿青的眼神里察觉到阿刹刚刚的话是有些严厉过头了，她一手紧紧环过身边的阿青，把头抵在弟弟毛茸茸的脑袋上。

余火渐渐烧灭，只留下灰烬里一闪一闪的红光。双胞胎兄弟已经睡熟，罗舍娜也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却听到阿刹那边一阵细细嗦嗦。罗舍娜勉强睁开眼看过去，却分明看到阿刹正好好躺在阿朗旁边，便放下心来，合上沉重的眼皮。

阿刹屏住呼吸，听到姐姐那边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探头看去，姐姐也睡着了，于是披上一块素色头巾离开了家。

今晚没有月光，她像个夜游的幽灵似的，滑过空荡荡的土路，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她一路走到老神殿的废墟那里。

自从南国的官来了，就下令把所有神殿、神宫、神堂给拆了，如今的老神殿只剩下一块夯土、几个石头的柱子基座还有后院的一块石碑。

阿刹走到石碑旁，左右看看，却不见半个人影。朗洁的月光下，只有她和她的影子在这里。

白天果园里那个人说的就是这里，可为什么不见有人在，而且刚刚她来的这一路上，也没见到同行的人。

那人说要说礼拜密语，不如先说一句试试。她还依稀记得母亲教的密语。

“天降圣女，万物长安。”

没有一点动静。

阿刹又说了一遍。

这次只听到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

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还是时间不对？也许那人说的是另外一个神殿，不是这个？

夜深了，风一起，温度马上就降了下来，她裹紧了头巾，整个人被风吹得抖如筛糠。还是回家和阿朗他们挤在一起暖和些，她也得赶紧睡了，明天，还有好多活等着她呢。

就在她放弃回头的时候，突然，她感觉有人出现在身后，她还来不及回头，脖子上就被架上了刀刃。

“名字”

“阿……，舍延鸬”

情急之下，阿刹突然想到了哥哥的名字。

“舍延鸬？”

“对”

那人顿了顿。

“谁介绍你来的？”

“阿掇？”

“哪家的阿掇？”

“甜水巷的”

“甜水巷的？”

阿刹突然想起来，如果大哥已经来了，她岂不是马上就要被拆穿。

“好吧，你随我来。”

就在阿刹以为这戏要演不下去时，却发现自己居然蒙混过关了。

“还说你今晚怎么没来。”

那人抽走刀刃，转身就走，阿刹急忙跟上去。

两人钻进老神殿后面的一间小石室内，以前这座石室是作为安放神龛的密室，如今成了一个空屋子，但进去后屋子里空无一人。

那人站在里面，又四下看了看，发出一声怪叫，就像是夜枭的呼声。

一声、两声、三声

渐渐的，阿刹远远的听到有同样的呼声在回应。

一声、两声、三声

然后是一片静默。阿刹左右看去，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处。

突然，她感觉脚下的地轻轻地颤抖起来，他们面前的一块石板突然塌陷下去，渐渐的，露出了一个大洞口，从洞口透出一点亮光。

一个罗氏国男子举着一盏小烛灯站在洞门口。

“我把舍延鸬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