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病房里,住着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十三岁,拥有同一个生日,同一个血型,也同样,因车祸事件被送到医院。最后,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在医生将要宣告死亡时间,放弃抢救时,心脏开始宣告什么一般重新跳动。嘭,嘭,嘭,医者们都承认,那是象征生命的强劲力量。
女护士给病床上的女孩儿换了一个药水瓶。她盯着女孩儿被层层包扎的头部露出惋惜神色,她犹记得女孩儿刚被送来时那头即便被鲜血染湿也无比漂亮的长发,可惜,因为手术需要,她的头发被剃光了。她的脑袋上破了很大一个洞。
女护士摇头叹息,女孩儿的妈妈受到惊吓,羊水破了,昨天傍晚才诞下一名女婴。刚生完孩子女孩儿的妈妈就因情绪与体力问题晕了过去。现在还在休养。女孩儿的爸爸,就是最富盛名的五感病专家薄先生。他是个非常爱护妻子的好丈夫,一直陪在女人身边。但今天上午时分,他们的邻居,那个传说中的一出生就患有早衰症的长寿老人,出事了,薄先生在处理老先生的后事。
她再度将视线投向女孩儿身边的一个病床上。那里是一个昏睡了一个月有余的男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他只有一个妈妈,他的妈妈经常忙于工作,很少过来看他。
真是两个既幸运又不幸的人。女护士在心里评价一番推着护理车走出病房,随即她就深深叹口气,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她比病人们要可怜多了,即便她的工资翻了很多倍不止。
仿佛陷入大麻烦的她没有觉察到女孩儿醒来的迹象。
女孩儿的手指动了动,接着她就睁开了眼睛。
“爸爸!”她恢复意识的第一句话就是喊爸爸。
“爸爸!爸爸!”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爸爸,她甚至不在森林里。这是什么地方?
穿着浅色条纹病号服的女孩儿环顾四周,她摆动手臂时感到手腕一阵刺痛,发现里面被扎着一根类似针的东西。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气愤的将针头拔掉,坏脾气的扔在地上。
她不允许有人试图伤害她的身体。
她生气的大喘气,最后还是受不了,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发出一声呐喊般的尖叫。
“啊——”
在她的大叫声中,对面男孩子的身体也动弹了几下,眼珠在眼皮底下慢慢滚动,继而掀掀眼皮,因不适应久违的光线而重新紧闭双眼。
她还记得那个画面。她从未想过会遇到黑岛传说中的大猩猩。它突然就出现了,它把她抓起来扔到高空,坠落前的一秒,她看到爸爸红着眼睛向它进攻,接下来的事,她就再不知道了。
大猩猩是黑岛中身体的信仰,拥有绝对的力量与体魄。她非常担心自己的爸爸,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你是……谁?”男孩子问女孩儿。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被尖叫声吵醒。眼前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失魂落魄,非常需要帮助。他的声音因为长期沉寂,沙哑的不像话。
“哇啊,真不舒服。”男孩子活动自己的四肢,扭着脖子说,长久不用的关节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乔托先生!”女孩儿惊喜道。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乔托先生。但他似乎改变了发型。
男孩子瞪大眼睛,见女孩儿用崇拜的眼光热切的注视自己,脸颊上竟然慢慢染上一丝红晕。
他摆摆手,很不好意思的说:“叫我乔乇就好了,加什么先生。不用那么客气。”
“乔托先生,这里是哪里?”女孩儿继续问,她连忙从病床上下来,凝视地上的拖鞋良久,才慢慢穿上。
“医院啊,你怕是脑袋摔坏了吧!”乔乇的语气充满活力,即便他刚从一个月的植物状态中清醒,也没有把自己的性格睡没。
女孩儿并没有计较乔乇的不客气评论。“乔托先生,我和爸爸遇到了大猩猩。就是在您斜塔附近的那个大猩猩雕塑,它和大猩猩长的一模一样!它攻击了我!它还要攻击爸爸!爸爸!他根本不是大猩猩的对手!它太厉害了!我们得赶快赶去黑森林!乔托先生!求求您了!和我去找爸爸吧!”女孩儿越说越急,都快哭出来了。
她禁不住诱惑的看向窗外,她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地方,这种明亮是多少灯光和月亮也照不出来的。
“什么大猩猩?什么黑森林?你该不会——真的把脑袋摔坏了吧。”乔乇愣愣道。“还是说,你做了奇怪的梦?”
“梦?什么是梦?乔托先生,我知道您不认识我,但整个黑岛没有不知道您的大名的。求您千万帮我这个忙,到时候我和爸爸会送上一箱岛币作为报酬,我们都知道您一直在为出岛筹备资金!”
“等等,你还在玩这个游戏啊。我是乔乇没错,可我好像不是你口中的乔乇先生。你,算了,还是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乔乇一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正准备按护士铃,却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
“如果她醒来发现……”女人的声音,夹杂着呜咽声。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
“为什么这么突然呢?他的身体一直那么好!怎么就突然……”
“可能他的身体撑到极限了吧。毕竟他已经活了两百岁。”
“他是丁但最好的朋友,我不敢想象丁但醒来后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
“哇——”
“啊,宝宝不哭,姐姐没事的,她肯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丁旦屏息,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和乔乇躲在门后,现在她等不及了。
“乔托先生,请允许我开门。”
“啊,你随意。”乔乇还是把她当成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小心翼翼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你们认识我?”丁旦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对夫妻,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它在哇哇的哭喊。
“丁但!你醒了!”丁妈妈惊喜交加。她身上穿着和丁但一样的病号服,她的脸色不太好,苍白没有血色。
“你们认识我?”丁但再次问道。
“我正打算叫医生,她的脑袋”乔乇指了指自己的头颅,有些尴尬的说:“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丁妈妈和薄先生看见睡了一个月有余的植物人男孩儿竟然也清醒过来,不得不说又是一个奇迹。最近他们总是在遭遇奇迹,这些都让他们有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在脱离原来的轨迹,在慢慢朝着某个方向转变。
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讲,完全是利大于弊的。他们因这些奇迹而感恩。谢天谢地,丁但醒过来了,她没事了,但她好像,出了点问题。丁妈妈想。
“这里是医院,你昨天被车撞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遭遇这种危险。”丁妈妈轻轻拥住丁旦。
“你在说什么。”丁旦疑惑的推开丁妈妈,“你是谁?”
她的问题吓到了丁妈妈,她屏住呼吸猜测,难得这是丁但的玩笑?但她不是这样的孩子,不是爱开这种玩笑的孩子啊。“丁但,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妈妈了?对了,这是你的妹妹,我们打算让你给她取名字。”丁妈妈手足无措的说,她拉着抱着婴儿的薄先生到丁旦面前,指着婴儿对她介绍。
“我不认识你,而且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我要找爸爸!你们到底是谁?”丁旦脑袋真的糊涂了。
“他就是你爸爸啊。”
“他才不是!”丁旦立刻否定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没有人告诉我,这里属于黑岛吗?”
“黑岛?”丁妈妈重复丁旦的话。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女孩儿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了。最为明显的一个线索,就是她左脸颊上的一颗黑痣,而那颗黑痣早在前些日子就被丁但处理掉了。
“我要回黑岛,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吗?我要赶去找爸爸!我的爸爸很强壮,他才不像这个人那么瘦弱!”丁旦抵触的看着薄先生对丁妈妈说。她对丁妈妈口中的婴儿一点儿不感兴趣。
“丁但?”丁妈妈不敢置信的叫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快叫医生!你先给她看看!”丁妈妈对薄先生说,女儿的脑袋上撞了一个大洞,颅脑受损严重,该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了,那该如何是好啊!
“丁旦,你还记得我们吗?”薄先生故作镇定的问。
乔乇撇撇嘴,觉得以刚刚的情况来看,他完全问了一个傻问题,她一看就是摔坏了脑子,而且口不择言。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好像认识自己,又不像认识自己,总是喊他乔乇先生,他是叫乔乇没错,但事情不太对劲。他决定继续在一边观察。
“我根本不认识你,说什么记不记得?我最后再问一遍!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抓狂似的问。没人能理解她的焦急。
“她的记忆好像发生了错乱,如果我没猜错,她好像陷入了小时候与爸爸的记忆。”薄先生对丁妈妈说。
丁妈妈无比担忧的说:“这可如何是好,她和爸爸很小时就分开了,她不可能还记得啊。”
“别着急,可能那是她内心对爸爸的想念。你看,她从未叫过我一声爸爸,只是喊我薄先生,我想,是她一直不能忘记自己的爸爸。现在可能借着这次机会爆发出来了。”薄先生抱着小婴儿安慰道,他叹口气,这也是一件棘手事。
医生带领护士进了病房,他们和丁妈妈与薄先生一样,看到两个拥有特殊经历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瞪大着健康的眼睛看着他们,一眨,一眨。简直要给他们的心脏和惊奇充气。
“哇唔——你们都醒了,特别是你,乔乇,你什么时候醒的?”领头的医生惊讶道。
“刚醒,被她吵醒的,她的尖叫声太大了。”乔乇撅着嘴巴指了指罪魁祸首。
丁旦见他靠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乔乇先生。您认识他们吗?看来您知道一些情况,可以告诉我吗?拜托了!”丁旦反应过来后,开始与任何人保持两米距离。病房因人数原因变得狭窄,这令她很不舒服,感觉随时会有意外发生。尤其当她看到护士推着的一个小车,看到上面熟悉的针头时。她生气的质问:“是你们干的?为什么要刺伤我的身体!乔乇先生可以为我作证,我的手腕流血了!我要把你们都抓紧监牢里去!身体,不,牙七岛主会惩罚你们!”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腕,因为她擅自拔掉针头,没有用消毒棉球止血,凝固的血滴还粘在皮肤上,她看到这种伤口极其痛心。对于她来讲,被针扎进皮肤是一种恐怖行为。她没有把这同治病联想到一起,在她的世界,按照乔托先生的药方抓点药吃就可以了,甚至一些特定的食物就能治病,他们为了身体免受伤害,在治病方面进行了大量思考,即便绝大多数病症都是在昏睡中得的。
“医生,你看看我女儿,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丁妈妈问,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干燥,眼角酸涩,呼吸开始急促,好像喘不过气来。
薄先生抱着婴儿连忙用后背抵住丁妈妈再度要晕过去的身体,着急的喊:“医生!快点,氧气袋!”
护士连忙为丁妈妈输送氧气,她晕过去了。丁妈妈再次被送到自己的病房。现在只剩下薄先生面临困境。
“丁但,你叫丁但是吗?”医生问道。
乔乇闻言将嘴巴撅的更高了,他觉得这些人一直在问多余的话,像个傻瓜一样。
“这是几。”医生举起自己的五根手指头一本正经的问。
“你真是莫名其妙!既然你们不告诉我,那我自己去找!”丁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怒意了。但黑岛的人都知道,愤怒会损害身体内部器官,她只好吸气、吐气,慢慢平复。她转头看向从有人进来后就默不作声,一直在用表情说话的乔乇,期待道:“乔托先生,您会和我一起的吧?”
对上她无比期盼的眼光,乔乇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看了看医生和护士们,觉得自己也该出院了。他点了点头。
丁旦大呼一口气,放松了一些“太好了乔托先生!正如前身体岛主所说,隐藏在您冷漠外表下的,是善良和理解。”
“乔托先生,保持两米距离,我们快点走吧,这里离森林似乎很遥远,我从没见过,您见多识广,听说花费了三年时间在黑岛上漫游,而看您刚刚的样子,似乎认识这里的人,请您带我去黑森林吧,我们得快点过去,爸爸还在等着我。”丁旦绕过医生和护士说。
“丁但,你生病了。暂时得先留在医院,等伤口痊愈了,我就带你离开,去找你爸爸可好?”薄先生伤心道。
“你认识我爸爸?”丁旦停下脚步问。
“认识。”薄先生回答,他回忆起丁妈妈曾给他看的相片。一个十分儒雅的男人,但他并不强壮。他在丁但一岁时,就和丁妈妈离了婚。丁妈妈还保存着男人和一岁小丁但的照片,照片里那个男人笑对镜头,满脸宠爱的抱着小丁但,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一致。那是属于血脉相连的证据。
“没错,但我爸爸现在有危险,他遇到了大猩猩!现在请你让开一下,我要和乔托先生一起去黑森林了。”
“不,等等。”薄先生堵在门口,“你必须留在这里”。薄先生冲医生使了个眼色,他自己抱着还在哭闹的小婴儿出门了,丁妈妈刚刚昏迷,他要去看看她的情况。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简直不要太糟糕。老先生刚去世不久,丁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而且还陷入了疯狂的臆想当中,也许这样她也不会为此悲伤了吧。薄先生否定自己的想法,这样可不正常,还是要帮助丁但恢复健康。也许等她头上的伤口痊愈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医生和护士堵住门不让丁旦出去,丁旦既着急又发怒,“乔托先生,麻烦您和我一起反抗!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再伤害我的身体!”
丁旦看到医生举着一个更大的针向她靠近,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身子,不断往后退,最后直接跌坐在墙角,“你们这些极端者,你们肯定属于他们一伙人!身体保佑,谁来救救我吧,谁去救救我的爸爸,他在面临危险啊!”
护士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动弹,丁旦用尽力气挣扎,手脚并用,她的指甲抓到护士手上,护士小声呼了痛,丁旦随即就停止挣扎,只来得及说:“抱歉——”便感到手臂肌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之后就迷迷糊糊大脑迟钝,她很清楚这种感觉,这是昏睡的预兆。
“乔托先生,爸爸……”昏睡前,丁旦无意识说道,虽然她看着乔乇,但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你们太不可理喻了。”乔乇语气控诉道。女孩儿的眼神让他心里不好受,虽然她一直在胡言乱语,但情绪却很能感染人,她的担忧和焦急是那么迫切,也许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但不知道也不代表就不存在。就像他,因为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孤儿身份而在飙车中失控,受了重伤,差点死去。
“乔乇,我们已经和你妈妈联络,告诉她你醒来的事情,现在你只要配合我们做个检查,如果一切无碍,你就能出院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世界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医生,我给你的第一个忠告就是,不要熬夜,否则会得五感病。”医生说完开了几张单子交给护士,吩咐他们带着乔乇去进行部分检测。
“等等——”乔乇对后半句话疑惑不解,但他更重视医生前面说的,他看了看重新被放到病床上的女孩儿,“哎呀”一声捂着头叫痛,“我的头好疼,我感到大地在颤动,我在转圈。好像三年前的那场颤动又来了……啊,好晕呐。”
护士连忙把他抬到病床上,医生用听诊器简单检查了一下,得出结论:“大概是刚刚醒过来的原因,你们去给他拿点好消化的食物,暂时留院观察两天吧。我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老先生,他的遗体在我们医院。”
护士端来一碗清粥给乔乇,乔乇好久不见食物,哪怕是清淡的白粥,也吃的津津有味,但护士不让他吃太饱,所以他很遗憾的舔舔嘴角放弃再来一碗的打算。
听护士说,妈妈在赶来的路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说明,自己暂时不想出院的想法。女孩儿还在这,看她的情况,短期内很难从医院离开,他想留在这里。他有些好奇,还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身体能好转。
“……乔托先生,我们还在这里对吗?”丁旦醒过来,声音沙哑的说。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她还被人——
乔乇听到女孩儿的啜泣声,连忙下床查看,却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你别哭啊。”
“这里的人没有身体信仰乔托先生,他们怎么可以弄痛我的身体呢?而且他们没有一点儿歉意,他们太麻木了。”丁旦流着眼泪说。
“我不喜欢他们。”
“你,他们是为了治病,你误会了。”乔乇解释道。
“治病?治病更要谨慎才好,乔托先生您的医术不是更好吗?您应该教教他们怎么避免身体伤害。”丁旦吸溜着鼻涕说。
“呃”乔乇向她走过来。
“保持安全距离乔托先生,我的头好像受了重伤,如果您离我太近,一不小心绊倒了,不但伤害了您的身体,还可能连累我的。”丁旦赶忙道。
乔乇郁闷的停下脚步,他干脆坐在地上,她还躺在床上无声的流着眼泪。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爸爸吗?你从一开始就一直说要找他。”乔乇试图用说话缓解她的伤心,天知道,女孩子一哭,他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来不及了。我只希望大猩猩是善意的,既然它是身体的信仰,那么它更应该敬重身体才对。也许它把我扔上去是和我一起玩,就像戴着耳朵翅膀一样飞。但我担心爸爸,他好像很生气的就扑了上去,万一大猩猩失手伤到他,可就坏了。”女孩儿小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你在说什么,但我想你应该先把伤养好,然后再去找你的爸爸。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肯定不急于一时,反正已经来不及,不如安心等待,把病治好。而且你好像对身体,太小心了。”
丁旦透过窗外看到暗沉的天空,突然问乔托,“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乔托先生?过了科学饭点了吗?巡逻人是不是已经来过了。完了,我还没有喝苦液。乔托先生,麻烦给我一杯苦液吧,您比我更了解这里的情况。没有苦液我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丁旦着急的说。
“苦液?什么是苦液?”女孩儿又提出一个他不知道也不明白的东西,她的脑子真的摔坏了,但坏的好像很有逻辑关联性,像是生活在幻想王国里,一直围绕着一个故事讲下去。
“您不知道?苦液就是一种绿色液体,我们都得喝啊,否则身体就会变绿,那是虚弱的标志。希望不要过第二个科学饭点才好,那是最后的极限了。”丁旦连忙下床,在房间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等等,等等,你转的我都头晕了。苦液?绿色的饮料嘛,我会让你喝到的,你先好好休息吧。”乔乇安抚道,他不相信什么不喝身体就会变绿的苦液,但他弄一瓶绿色饮料很容易的,打电话叫妈妈榨一杯绿色蔬菜汁带过来不就解决了?
这时门锁转动一下,有人开门进来,是之前那个男人,“丁但,该吃饭了。”他手里拎着几个饭盒,摆在桌子上让丁旦吃。
“有苦液吗?”丁旦问,她看看自己的双手,捋起袖子,没有发现皮肤有什么变化。
“什么是苦液?”薄先生和乔乇一样疑惑,并且他们的想法也很一致。“想喝吗?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找。”他自己也是个医生,知道按目前这个情况,安抚她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了这位先生,能借你的电话用一用吗?我想和妈妈打个电话。”
“可以。”薄先生将手机递给他,他再转头看丁但,发现她坐在饭桌前,非常认真的在吃饭,给他一种丁但恢复过来的熟悉感。丁但在饭桌上时也是这样,满眼只剩下食物,对待食物的态度很尊重,就像对待睡眠。
“如果想吃什么,随时告诉我。你妈妈明天来看你,她现在情绪还不稳。过会儿大家都要睡了,你还记得吗?你从不熬夜的,即便你现在好像忘记了,也请不要放弃这件事,这是个绝对的好习惯。”
丁旦对薄先生的话并没有回应,因为她知道,用餐时说话影响消化,她不能给身体造成额外的负担,她的脑袋和手腕已经受伤了,她不能再继续任性。所以即便眼前的食物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味道,她也没有说话。虽然这里的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身体信仰,但她也要坚持才是。身体保佑,就连乔托先生好像也不太对劲。
“谢谢您。”乔乇将手机还给薄先生。
“不客气,如果你也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薄先生好心说。
“不用了,我妈妈给我带了食物,她很快就到”,乔乇说,接着又补充一句,“是真的快来了。”说完还有些不敢相信,“以前她都是在公司加班很晚才回来,没想到她说自己已经下班了。真意外。”
薄先生露出今天一整天的第一个笑来,“也许你睡的太久了,世界发生了变化。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是我女儿丁但发现的,你该谢谢她。不要熬夜。现在外面针对避免熬夜这件事做了很多整改,法律和一些规定都发生了变化,连学校也是。等你出去以后,就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薄先生还有老先生的事要办,他要赶在熬夜之前回来,回到丁妈妈的病房去睡觉。
乔乇和丁旦无言的相对坐着,丁旦情绪低落,不想搭理人。
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是一个女人。乔乇开心的迎上去,女人满含激动泪水将他紧紧抱住。
“会让身体喘不过气的……”见女人将乔乇抱的那么紧,丁旦小心提醒道,她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啊!是你!”女人昨天还和丁但见过面,看到失去了美丽长发,头上包扎严实的丁旦惊喜道。她还记得那个安静的,体贴的,很会安慰人的小姑娘。她昨天还跟自己要了地址,说要来探望儿子,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见到,不过看她的情况不只探望那么简单。她还穿着和儿子一样的病号服,脸色不太好,一看就受了严重的伤。
“您也认识我?”丁旦奇怪道。
“当然,你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儿。谢谢你昨天的安慰,真是好运,今天我的儿子醒了过来,我在来的路上一直觉得像做梦一样。”女人开心的说。除了开心,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她的心情。
“原来你们见过啊。真是有缘。妈妈,我让你带的蔬菜汁带了吗?绿色的。”
“啊,带了,在这儿。”女人连忙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将绿色粘稠的液体倒在杯子里递给他。
“不是我要喝,是她。”乔乇将杯子接过来递给丁旦。
丁旦歪着头盯了一会儿,“乔托先生,这是您改良的苦液吗?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但她还是乖乖的接过去,尝了一口,发现好像没有苦味。虽然她具体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没有苦味。
“乔托先生,您看到了吗?我没有皱着难看的脸哎。”
她的眼神因惊喜与愉悦而放光,开心称赞道:“不愧是乔托先生!看来也只有您才能做出这么好喝的苦液了!”她兴冲冲的将剩余的绿色液体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嗝~”她打了一个饱嗝。
“谢谢。”她开心的说。
女人有些奇怪,她觉得女孩儿和昨天见过的不太一样。而且她记得,原来女孩儿脸上是没有那颗痣的。但她也不好直接问这个问题,毕竟她们一共才见了两次面,而且这个问题也很莫名其妙。
“这些是给你的,快点吃完睡觉吧。医生们肯定和你说过,不要熬夜。”
乔乇打开饭盒,不解的问:“你们一直在和我说不要熬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丁旦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女人。
女人扯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充满回忆和后怕的看向天色快要转黑的窗外,慢悠悠的诉说。
“那是最为黑暗、最为煎熬的时期。虽然一个月来,我一直担心你的事情,但当五感病有了进展以后,我又多么庆幸这一个多月以来你一直在睡觉。而现在五感病的病因被找了出来,你也苏醒。我感激这一切。你知道五感病吗?五感病是颠覆我们一切认知的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