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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空幽的通道到处竖满过去和未来的影像,真实到让我陌生。我揉了揉眼睛,要抓紧时间继续浏览下去,外面却突兀的出现一道敲门声,还要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瞬间警惕,一个闪身出去。

现在是中午,钟表指向十二点零一分三秒,四秒钟。门窗是紧闭的,房间没有任何异常。我讶异的“咦”了一声,是我又幻听了?我掏掏耳朵,歪头看向依旧透明干净的窗户,我打开了,啄木鸟还在开凿捕食。我因那两道怪声凝固的血液在这时才渐渐放松下来。我的胃不知道从几天前开始就已经处于干瘪状态了,饿的觉察不到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颊侧凹陷,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尤其那两个沉沉的黑眼圈,简直不忍直视。我从篮子里拿出干果零食,煲了一锅汤后喝下肚。检查好门窗,临走前思前想后,我拔下自己的两根头发,观望四周,分别把它们别在门窗上。

之后我就又进去了那个漆木盒子里。

走的时候我突兀的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像个吸血鬼,大白天就要进棺木,出去一趟就猎个食。

……

我沿着二牛和春生分别的画面看下去,结拜后春生是大哥,二牛是二弟。一个朝东走,一个朝西走,分离是必然的,哪有那么多巧合的存在,让我们偶尔遇上还一直一直在一起。

二牛和春生在那艘船上用吴羊经给的小匕首刻了名字:张二牛、孔春生。歪歪扭扭、东倒西歪。春生不识字,二牛帮他刻的。二牛认的字也有限,我已经在教他了。

老婆婆踮着小脚死死拽着春生要走。巴不得快和我们分开。

她不但怕我,更怕吴羊经,总之大概我们仨在她眼里都是怪物。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

至于二牛,也许我走了会把他也带走,带回绿家。

……

五四人客栈是长安城麒麟街最有名的客栈,名字取的也很有趣。吴羊经说他每次途径麒麟街都在这儿歇脚。这儿人龙混杂,不像官办的驿和馆那样程序复杂。他告诉我,这儿的掌柜的就叫五四。是外地人,但没人知道他究竟姓什么。

“五四是个好人。来,吃菜。别看这家客栈简陋破旧,可他们家的饭菜手艺是真的响叮当。二牛你也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吴羊经一到长安,情绪就明显的亢奋起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到了亲戚家一样,多了更多人情世俗的味道,说话也不再是张口闭口老子老子的,甚至还买了身新衣裳穿。白天出去晃荡,到晚上才回来,而且一日比一日喜笑颜开。

要是搁在现代,我一定以为他找到第二春了。

“对了,我说到哪儿了?”

“五四是个好人。”

“对!他的确是个好人。不过他只对个别人特别好,尤其是那个姓谢的。五四在一个雪夜捡到的他,当时姓谢的冻得手脚生疮,浑身发紫,半死不活的,五四用一碗米汤救活了他。要知道,五四是个孤儿,胸无点墨。最崇拜肚子里有墨水的人。那个人也不知是何来历,见多识广,一张嘴得啵嘚啵可能说了!依我看啊,整个鹧鸪也找不到比他还知道的多的人。”

“那他知道土地神吗?”我忍不住问。

“你说谁?土地神?好好的你提他作甚!”吴羊经迷惑的皱眉。我还是想不通,从宗谱记载来看,历史发展到七国时期,一直到爷爷的母亲这一大段时间里,人们对土地神的信仰从未动摇。可我一提起,百姓们便说不知道,像吴羊经一样一脸陌生。

“他知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不盖土地庙?”

“应该……应该知道吧。你去亲自问他好了,他人不错,跟谁都能聊几句。”吴羊经说。

“他人在哪儿?”。

他神色松动,我问了一个他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每月的初一到十五那天他都会在,后天你就能看到他了。”

……

谢元春本人叫我眼前一亮。

我本来打算继续上路的,却因为他在长安逗留了好些日子。顺便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春节。

长安城里的年味儿太重了。春联、鞭炮、灯笼、守岁、祭祀、拜年,穿新衣,杀鸡宰鹅,令人目不暇接。五四确实是个好人,他也同意让我留在店里帮忙。也是我运气好,恰逢一个伙计要回老家娶媳妇儿,辞了这个活儿,而客栈正要用人,就让我顶上了。这一干就是一个月。大年三十,客人稀少,二楼只住着两房客人。五四、谢元春、二牛和我把饺子馅儿和面皮搬到一楼堂里。大厨回家过年了,他是长安本地人,家离这儿不远,白天还专门拎过来一串他老母亲做的腊肉呢。五四切了和白菜萝卜一齐炖煮。饺子是羊肉馅儿的,他调的很香。

“你还要走吗?”谢元春手一旋包好一个饺子。比起我包的,卖相要好太多。我认真模仿五四包的,眼睛也不眨的说,“走,要走。”

“我说,你在长安待的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走呢?”

谢元春生的唇红齿白,走路健步如飞,就是瘦削的过分了,他的骨骼纤弱,可气色很好。

“是啊。多留一段日子嘛!我这里正好也需要人手。”五四接过话说。

我似笑非笑看他,“掌柜的现在不别扭了?当初说话可是句句阴阳怪气的。”

五四飞快看了一眼谢元春,别扭又不失爽利的笑笑说,“那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家嘛。”

我看着一下子就低头不语的谢元春乐了。

记得初来这里时,有一段时间我和谢元春走的非常近。忘了提一点,关于吴羊经的,原来长安就是他的故乡,怪不得他对这里如数家珍般熟稔。他还是一户有名布商的儿子。上头有一个大哥。吴羊经嘴上逞能,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挂念亲人的,尤其是回来后得知双亲已去世,还给他留下的几句遗言后,往家里跑的更勤了。他大哥最近正张罗着给他相亲,他没点头,他大哥就又殷切的提议要把自己的三儿子过继给吴羊经,他也不点头。不过他总算回家了,又重新入了族谱。他大哥当我是他好兄弟,每次来都塞银子给我,但凡我一拒绝,他就满含热泪有一箩筐的自责等着,大抵都是这些年他和吴家都对不起这个老幺之类的。如此几次后,吴羊经就直接让我收下。以免他也间接被他大哥这番说了有八百遍的话荼毒。

无功不受禄,我最后就把烫手山芋全甩给了谢元春,把他重新捧了起来。

这事儿说来又话长了。

首先要说一下阿兰氏这个国家,他们使用类似象形文字的文字,领土多山谷、河川、高原、盆地,地形地貌复杂,生活方式比起鹧鸪长安就是一个原始土著国。不过阿兰氏易守难攻,且氏族里人人擅长弓箭术。当年不周国风头正盛也没在阿兰氏身上讨到什么好来。阿兰氏前身是西象国,据说是女王养了一头象做宠物,故而命名。之所以说到西象国,是因为西象国遗址旁有一处温泉。

谢元春说他去泡过还说那温泉有化腐生肌长骨之效。

那日他是当成游历来说的,务实求真。不巧的是,当日有长安城里一个一看就是锦玉堆砌起来的公子哥儿带着他的幕僚来听书。那幕僚自称也去过阿兰氏,当地壳运动发生之前去过。根本就没有他说的什么生肌长骨之效。而且西象国遗址旁也没有什么温泉,只有阿兰氏的文姬岭、小马坝、许家窑处有三大名泉。这一点得到那个公子哥儿的强烈支持,我看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往日对谢元春崇拜满满的食客纷纷倒戈,指责辱骂,弄得谢元春连日来脸色都是青的。五四上去打圆场,甚至提出当时在座的各位酒饭钱全免,其后又是一系列的好话,这才不了了之。可谢元春一口气憋不下去,气的一天没吃东西。还是五四变着法儿的做了些酸甜开胃的小食给送了去。最后谢元春好不容易出来了,却是背着个包袱声称要离开这儿。还催促我一起走。说以后就带着我混江湖,再也不给那帮子愚民普及见闻了。当时可把五四急的抓耳挠腮啊,生意都没心思做了。最后当着谢元春的面儿把那个幕僚和公子哥儿骂了个狗血淋头,我都听不下去。谢元春的脸色才总算有点儿好转。

“你说的是不是现在的?”

“什么?”谢元春错愕,不过很快领会到我的意思,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你是阿兰氏人。”我虽是问,可也很笃定。谢元春傻眼了,我继续说,“怪不得你从不看书,却知道阿兰氏那么多人文风俗,其实你根本不认识鹧鸪的文字。”。

“你你你——”

“你想和我聊聊吗?”我笑着问。

谢元春迟疑了片刻方点头。

……

原来谢元春是个传教者,真名叫巴叶娜拉。是阿兰氏里巴氏一族的后代。巴氏算是偏系的王族了。

谢元春说自己奉王阿兰明辰之命来邻国,试图改变阿兰氏落后形象的。这理由说的是好听,可我自己的总结就是,阿兰明辰不想让阿兰氏的形象继续保持七国之最,最低。一般其他君王提起阿兰氏,只会不咸不淡评论一句:野人。阿兰明辰是个要强更要面子的人,而且很年轻。想趁年轻干一番事业,去扩大领域是不太可能的了。阿兰氏北靠大海,东北向是不敢惹的北疆国,正东又与不周国毗邻,也是块儿铁板。南边靠谈子国,又一根硬骨头。靠武力和这些国家对抗,除非脑袋秀逗了。于是就干脆把主意用在软实力上,要人人提起阿兰氏,都是一个强大而神秘且被神明庇佑的国家,如此一来,让其他国家忌惮,不敢轻易欺凌。

谢元春只粗粗说了这些,但他要做的事肯定不止这些。

至于他有没有也兼职做间谍,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那你们信什么神?”

自从来到鹧鸪,我就有了口头禅,动不动就问别人,你的信仰是什么。语气普遍到类似“吃了吗?”

“我们信仰天神!掌管日月星辰的天神!”他敬畏的双手打开仰望苍穹。紧闭双眼,虔诚沐浴在他想象中的神辉下。

结果还是没有提到土地神。

好在谢元春真的知道原因,我这才明白。

那场地壳运动是罪魁祸首。

七国之中,不周是最信仰土地神的。土地,顾名思义是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和自然的存在。神是它的保卫者。可在那场震荡重,在人们虔诚祭祀中……无所作为,且死伤无数。

最终不周分隔两地,地脉隆起,不周又处七国中心,其他六国无一没有被殃及。伤的伤,死的死。有人还睡着就被房屋压死了;还走着,就掉进地沟了;还笑着,就被石头砸烂了。世人说是大地之怒,这事是亘古未有。那一日不知有多少亲人朋友天人永隔。人们对土地神的信仰也就是在那时开始崩盘。土地庙被砸的稀巴烂,不周天子也颁布赦令,再不祭祀土地神,王室专供的金身玉面土地像也被永久封存在角落里与老鼠作伴。

“那时候,七国君主联手祭祀土地。都阻止不了那次动荡。百姓怨声载道。那时我还没出生,并不知道具体的场景。可我的阿爹阿娘每每提起都对土地神有诸多埋怨。以致我对他也没有好印象。”

谢元春是这样说的。

最后他当然没走成。因为他被王赏识,从未想有辱使命。不过是一时愤怒,冷静之后就不再提离开的事。他后来才告诉我,是因为氏族里的一个惯用龟壳占卜的巫师在王的恳请下花了二十年的寿命,算出了王国长盛的转机。那个转机,就在长安城内。当时卦象还显示一个“伍”字。不过这都是秋天的事了,还是第三个秋后。

经那一次,谢元春名声大臭。出门如过街老鼠,连爱听他讲绿洲怪谈的一个世子也不来了。他认为讲故事就是讲故事,怎么扯都可以,只要大家听得高兴图个乐子,但非要加上事实两字,就招人厌恶了。故而认为谢元春人品低劣,不可与之交。本来他是被那世子捧起来的,他一走,大家没了顾虑,就不买他的账。这一点谢元春不勉强,可让他心焚如火的是,听过没听过他说书的纷纷造谣生事,把阿兰氏给说的一塌糊涂像个乌烟瘴气的国家。于是他就急啊,急的一夜过去嘴上长出了水泡。吴羊经出主意,一拍桌腿一翘,大爷样的豪气冲天的说,他要捧人。我趁机拿出银票,说道“我加盟。”

他混江湖那么久,真不是白混的。他出动各路友人日日不停的给谢元春捧场。客栈那一个月来日日高朋满座,生意好到让四周商邻想挠墙骂人。名声都是靠说的,一个人夸,两个人夸,三个人还不行的话,那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就不一样了。一传十十传百,何况茶水瓜子还都是免费。就这样一个月下来,谢元春又站稳了脚跟。又开始传扬他的阿兰氏文化了。

我和二牛端茶递水,晚上胳膊累的抬不起来。头一沾枕头就没了意识。不到自然醒,外面放鞭炮炸翻天的声音我都听不见。

然,我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大年初一丑时之前。

丑时刚到,我正和二牛在客栈里玩捉迷藏。

五四掌柜兴冲冲的挎着一个盖花布的篮子往厨房走去。谢元春从茅厕出来后又换了一身衣服下来,他最近不舒服,脸色也有些发红,他冷冷的问五四鬼鬼祟祟干嘛,篮子里是什么东西。五四也不生气,笑得比谁都开心呢,朝我们几个招招手,然后献宝一样掀开花布,只见一块带血的红色黑皮肉四四方方,整整一大块儿的撑满了整个篮子。看到它的瞬间,我的头宛如被人打了一拳,目眩起来。

“咦?这是什么肉呀?怎么那么大块儿呀!”二牛挤到我身前兴奋的问,伸出小手戳了戳,“不过这个肉皮的颜色好像小黑的呀。”

他的话就像是一个火星,溅到我本就恐慌的情绪上,然后哗地点燃了。

我猛地揪住五四的衣襟,“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我此时的表情很狰狞。

五四被这样的我惊住了。纳闷儿的回答,“江边搁浅了一条大鱼,有经验的渔民说它的呼吸孔被一条鲤鱼堵住憋死了,死了有好几天了才被冲上来。好家伙,大家伙儿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鱼!它的肉要六个人,六个人啊!六个人才能切的动!我们借了屠夫家的刀,都是削铁如泥的好刀,,可削那大鱼的肉却又难的很。可惜我去的太晚了,只拿到这一块儿。”他说完兀自遗憾的叹息。

我冷汗淋淋。

小黑?

是小黑吗?

我慌慌张张跑出去,跑去我们第一次上岸的江边。半路上遇到了同样慌张的吴羊经,他什么也没说,和我一起赶了过去,我连二牛都忘记了。

去的时候,只远远看见一架十分巨大的鲸鱼骷髅。

猩红点点的骷髅。

我在博物馆见过很多,可那些对我来说如同墙壁上的画像,只是一幅画。只是欣赏。可它——我的嘴哆嗦着,我的脚步不太稳。它的骨架百姓们也没放过,一个小孩子捡起一根炫耀的嗷嗷叫,当成武器与同伴玩耍。

它被拆的七零八落,围观的人群尚未散去。还有个调皮的小孩点了炮仗扔过去,把它的一颗牙齿炸飞了。

我几次想上去,都被人群推搡开。

“娘!”

不知道何时跟上来的二牛敏感而小心翼翼的问我。“它是小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它那么聪明,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能为它做什么,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着,我不断地擦。制止那些人不再碰它的尸体吗?我拦不住,吴羊经也拦不住。他的蜈蚣皱的蜷缩,深深叹息一声,“可惜了,真的很可惜。”他说,“那么大一条鱼。可惜了。”

说着他却动身。去捡了一颗牙齿,揣进了袖子里。

我那时只以为小黑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

晚上五四做了炖鲸肉,我一回去闻到那股香味就呕吐个不停,没吃晚饭。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小黑在唱歌,在海洋里深游,非常有活力。它一口吞下一个大王乌贼,拖着笨重的脑袋游向一个方向。我看见水面上跃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是一个人,我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小黑又一张口把他吞下了。那人的束发布巾掉在我眼前,长发如瀑披散。一闪而过的平静的脸,黑亮的哞,竟是许久不见的黑子。

“不要——”

我大喊着睁开眼。冒了一身虚汗。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黑子有威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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