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子枫一回头,看见了刚才坐在那里的老者。
看着蒋掌柜的,指了指二楼栏杆:“是不是这个原因二楼才暂停营业的?”
“公子看出来了?”
“切,掌柜的愁眉苦脸看着那根柱子,不就是告诉别人那里出了问题吗?你看,柱子顶着的栏杆处已经下陷,常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在我看来至少变形了五公分……唔,就是一寸六分的样子,柱子虽然包起来了,可我却觉得两头细中间粗,也不知可是错觉,让我猜猜……怕是中段开裂了吧!”
蒋掌柜的张着嘴不知道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只看到他很震惊。
“公子慧眼如炬,如此细微之处也能明察秋毫,老朽佩服!”石开泰佩服的声音传来。
“过奖了,不过是猜猜而已,也不知是否正确。”奕子枫转过身来。
店小二赶紧介绍石开泰的身份。
“公子先请坐。”石开泰请二人坐下,钱有道和蒋掌柜的则站在一旁。
“听公子乃是汴梁口音,不知府上何家?”石开泰亲手取了一个空杯子给奕子枫斟了一杯茶,看似随意的问道。
“小生久在外地游学,早已忘记家在何处。”这句话口音一变,俨然后世的普通话,几人也能听出是北地的口音。
接着又道:“我若回到汴梁,汴梁就是我的家,我若身处外地,那就四海为家。”这些话的口音又变,石开泰已经听出是正宗的川语。
“所以老东家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我也想知道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这几句又成了淮南道官话。
石开泰瞠目结舌,这个少年看着温润,说话怎么这般滑不留手,但是几句话用了几种不同的方言,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底细。
而且几种不同的方言居然说的都很地道,根本无法知道哪个才是他本来的口音。
当下也不气恼,呵呵一笑道:“老朽见闻公子一语便道破了那根柱子出了问题,心中有些好奇,唐突之处,公子莫怪。”
说起年龄,奕子枫两世加在一起也不敌石开泰,但如果说见识,两个石开泰加一起也未必能抵上一个奕子枫,他明白东京城内各系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个老东家想摸摸他的底也在情理之中。
“让我来猜猜老东家的难处。”奕子枫吹了一口茶沫道:“刚才我听了钱兄说贵处即将举行端午花魁会,以状元楼的名声到时恐怕人山人海,眼下柱子出了问题,这就隐藏了一个祸端,所以老东家愁啊……”
指着旁边那个指节粗大之人道:“如果让我继续猜,恐怕这位师傅就是老东家请来的匠作高手!”
推理嘛,只要捋上头绪,剩下的基本水到渠成。
石开泰叹了一口气:“果然英雄出少年,公子所说如若亲见,老朽佩服。”
“过奖了,老东家若是不嫌弃我狂妄,可否将那根柱子的彩绸揭开,我或许有办法帮助老东家一解燃眉之急。”奕子枫不想跟大家玩石头剪刀布,这样的事情后世见的多了,禹城就有一个从全国各地运来的古建筑群,断断续续修了好多年,大学寒暑假没事他就爱往那里跑,光加微信的工匠就有五六个,费不了他的神。
石开泰城府向来颇深,听了他这一番话之后也喜形于色,站起来施礼道:“公子此言当真?”
奕子枫拱手笑道:“欺骗老人家据说很折寿的……”
两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于是石开泰便让小二去把打烊牌子挂上,此刻起状元楼不再接进客,等大厅里的人走完了就揭开彩缎,之所以现在不揭,是不敢让外界知道。
接着老东家吩咐后堂上一桌好菜,亲自和那个匠作师傅一起陪着奕子枫吃喝,席间那个师傅也谈了些题外的话,越说几人越是佩服,这个少年公子居然胸罗万象,但有所问,无不答之有物。
到了子时,最后一桌客人走完,小二急不可待的解下了彩绸,奕子枫围着看了一圈,拍拍嗅嗅,心中暗暗吃惊状元楼的富有,这应该是一根整根的黄花梨木,这样直径和高度的黄花梨木成材很难,不过更让他觉得明珠暗投的是如此贵重的柱子特么的还是漆面的!
有钱人的世界……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柱子的三分之二处不知何故裂开一个大口,呈两边分开状,最宽处能伸进去一个拳头,眼下撑楼还能勉强,但要是众多的人聚集一起,没准还要嗨起来,那结果实在无法预料。
略一沉思,心中有了计较。
“老东家,明人不说暗话,这根柱子我可以让它完整如新,也可以让它更加结实,只是无论哪一种,我都要收费,还请老东家莫嫌我丢了读书人的脸。”奕子枫直接了当道,口中说自己丢了读书人的脸,那表情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读书人的觉悟。
石开泰心中一松,对方如此说法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知什么原因,他心里对这个少年公子有种说不出的信任。
但一个书生谈起钱财怎么比他们这样的商场老手还从容呢?这让他对奕子枫有了重新认识,倒不是反感他的这种作风,而是惊讶他为什么一点读书人的矜持都没有,若不是对方见识渊博,他都怀疑这是一个假书生。
“公子快人快语,老朽亦是欣赏,不知公子索要几何?”
“连工带料三千贯钱,费时约两日!”
这个价格并没有出乎石开泰的意料之外,相反还比他的预算要低,要知道这根镇楼的木柱可是正宗的黄花梨木,据说当时这一根木料运来的总费用就有两千多贯,加上手工也将近三千贯。
“质量可有保证?”石开泰并不怀疑能否修好,他只是习惯性的问道。
“老东家放心,我以读书人的名誉向你保证,若是质量有问题,让我终身考不中科举。”
“好,公子莫拿自己的前程担保,老朽相信就是,那就包工包料。”石开泰彻底放心了,这个公子发誓够狠!
接下来,奕子枫大笔一挥,写下了购物清单,让酒楼派出伙计去按单购买。
五年左右的王**十九只。
四尺宽绸缎20匹。
五分粗麻绳一捆。
石开泰看着清单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也不能把这些东西跟修缮联想在一起,但还是喊来一个伙计去办。
虽然已是半夜子时,想在汴梁城内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难事,那些草市夜市三更才散,很多稠庄都开到人散之后关门。
汴梁果然是一个不夜之城,伙计从出去到买齐材料归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若不是买鳖费点时间估计时间更快。
所有材料买齐了不过二百一十贯,难道就这么一点?这让石开泰百思不得其姐。
后堂按照奕子枫的吩咐宰杀王八,煮了八成熟后剔肉取壳待用。
剔下来的肉让手艺最好的的大师傅配上羊丝香菇山药丁煮成鳖肉羹,明日清晨抬到南熏门外施舍给乞丐吃。
如此吩咐下去,石开泰更加迷惑,搞不清施粥跟修缮有啥联系,不由得自行脑补,莫非还要行善事请神帮助?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样的解释了,瞬间这个公子的形象神秘起来……
离厨房还有老远奕子枫就闻到了粥香,看来状元楼的大厨手艺也不是浪得虚名,至少这煮粥的手艺人家就甩自己几条街,于是叮嘱蒋掌柜的粥熬好之后一定要留三碗在锅里做引。
粥熬了满满的两大桶,被伙计抬到了前厅。
奕子枫到了厨房后清场,免得人多手乱坏了自己的思路,不由得更让人把他往神棍的道路上遐想,石开泰竟然发现他越神秘,自己就越心安,真是弄名奇妙。
哪有什么神秘,三碗香喷喷的鳖肉羹黑牛两碗他一碗,下肚后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锅刷干净后九十九只鳖壳下锅,加一锅清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熬,黑牛的火控功夫越来越好,奕子枫只需跟他说什么时候火候几成几分,剩下的时间自己该干嘛就干嘛去。
鳖壳胶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养阴清热,软坚散结,还可以治疗虚劳咳血,更具有大补之效,只是人们忽略了它的另一个作用,对织物的粘接作用。
黑牛现在也跟着少东家学了不少东西,他觉得少东家做起事来那种心无旁骛就特别的帅气,自己不由得模仿起来,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专心烧火。
奕子枫无聊透顶,在屋里转来转去,考察着古代人酒店后堂的灶台炊具,顺便对其卫生条件评估一番,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安全隐患……墙角里居然还有十来坛酒!
不怕引起火灾吗?
打开一坛哭笑不得,特么的黄酒,火灾个屁!
酒香不错,毕竟纯粮制作,所有原料又都是非转基因的,想着都想喝两口。
喝了一大口微微失望,跟他在朱仙镇和朱富贵那里的酒没多的区别,若说不同,最多酒味醇厚一些,不过是存放的时间更长一些。
估计不到二十度啊,按这个度数估计自己能跟武松有得一拼了。
想到了武松,自己有些后悔,上次宋江来的时候居然忘记问可有武松其人了,那可是他的偶像,对了,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一丈青吗,回头问问她也行。
想到那个娘们,心里又有些头疼,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功夫那么厉害,搞得自己一点做男人的自豪感都没有,要跟这样的女子开房,风险指数实在不好把控。
啪的一拍额头,哥这个设计师脑袋发散性思维果然无法无天,尝一口酒居然从酒想到了上床……看来,酒的确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酒的度数太低,要是再高一点,上床的的过程岂不大大的缩短?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就停在案上的几个长嘴茶壶上了……
两大一小的长嘴壶摆在开水灶上泛着铜光,这种壶后世他在成都见过,但是具体的出处他不是很清楚,有人说出自雅安的蒙顶,也有人说来自东北,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这种壶?
大壶的嘴长三尺,小壶嘴长二尺……
好东西啊,如果把一个粗壮的壶和一个小巧些的壶嘴对嘴的接吻,嘴口用什么不透气的皮子裹起来,时间久了能不能生出个什么东西呢?
人类的进步证明,只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
说干就干,灶台上烧热水的锅还冒着热气,这种灶基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熄火,把一大一小两个长嘴茶壶摆在一起,厨房里应该不缺羊皮,几个案板之间扒拉扒拉,果然找到几块,挑了其中一块没有膻味的小羊皮,便把两只壶嘴对嘴的裹起来,两只长嘴外面又缠了七八层干净的笼布,再用麻绳跑了几圈,拎着大壶,小壶悬空带了起来也不脱落。
欧了!
大壶放在热水里,悬空的小壶下面放了一个木桶,桶上横担了几根长筷,高度正好放置小壶。
一坛酒倒进大壶里,炉膛内加火,水一会就开始冒热气了。
奕子枫看黑牛那里火候稳定,便喊他过来负责热水锅的温度,只要保持着水有八成热就行。
他只负责用凉水浇那小壶,小壶刚有些温热就用凉水泼一下,间隔着还喷点凉水在两个壶嘴的笼布上。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黑牛一人两个灶眼中来回游刃有余,眼看着大壶里的酒还剩一半,厨房内酒香开始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