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烛火被吹灭,赵丞相离开院落时已入深夜,燕金和燕七像两只猫一样,悄悄蹿入院子。
书房的窗户从里面被拴住了。燕金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这扇窗户打开了。
颇为宽敞的书房里,此刻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二人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燕金掏出一支火折子点亮,这是一间标准的书房,就和世上多数的书房没有什么两样。书房左右两面墙上,是排满了书的雕花木制书架,中间摆放了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桌,主人刚用完的文房四宝还散着墨香。
燕金用胳膊碰了下燕七,示意她抬头。
只见那书桌背面的墙上,正挂着一柄漆黑的弯刀!
燕金把火折子递给燕七,轻身走上前去,把它从墙上取下来。乌黑的刀鞘,乌黑的刀柄。他慢慢抚摸弯刀,一拔,露出那狭长的刀身。刀身略带弯曲,锐利的刀锋,亮如一泓秋水。
好亮的一把刀!
燕金唇角一边勾起,轻声低笑。
弯刀回鞘,背在后背。燕金又掏出了几个火折子一并点燃。
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低声对燕七道:“滑了。”
二道身影,轻盈如燕,直接穿窗入院,凌空一掠,便入街道。
身后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失火了,失火了……”
宅内大乱,原本黑暗的街道上也有了光,一片通红的火焰,卷入了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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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亢奋之后,总会想要喝酒。燕金和燕七此刻正处于此等状态下。
燕金搭着燕七的肩膀,脸上带着轻蔑之色,往花楼走去。
花街上,月光没有灯光灿烂,花灯挂满每一个可以悬挂的地方。
回到软红十丈的花花世界,二人径直进了柳青的房间,柳青却未在房中。跟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伙计,招呼二人道:“客观,可是找柳青姑娘?“
“嗯…她可在?”燕金不紧不慢地问道。
小伙计道:“不巧,今儿晚上高大人府上有宴席,请柳青姑娘弹琴助兴。”
“没事,我们在这喝会酒等她就是。”燕金道。
小伙计连忙道:“楼里新进了陈年的竹叶青,二位可想尝尝?”
“好。先给我来上两坛,再上几个小菜。”
“得嘞!”小伙计退出去关上了门。
燕七嗤笑一声,坐下来倒了杯茶,瞅着燕金笑道:“你这是得了宝刀,得意的翘尾巴?那竹叶青贵得很。”
花楼的特色就是贵,什么酒都比别家卖的贵出一倍。可人总是这样,越是贵的东西,越能显出其身份。所以花楼里来往的达官贵人总是不缺。
燕金笑道:“你可真没良心,我不是帮你报了仇?这顿酒该你请,别在那装蒜。”
“你是帮我报了仇不假,可你也的确得了把好刀!”燕七瞪眼。
燕金叹了口气,语气悠悠:“说你聪明,上来一阵子又犯傻。我光是为了这把刀吗?”说着,他把刀掏出来,摆在圆桌上。
“那还为了什么?”燕七问。
“你不是想让那护送白玉镜的队伍走元宝山?”
燕七点头。
撇了她一眼,燕金继续道:“丞相府失火,宝刀被盗,带刀的贼人下月会在南城道出现,你觉得,以赵丞相的性格,会不会封街缉拿贼人?”
这还是那个孩子气的燕金吗?燕七被他的一番话惊地不轻,瞪着两只眼说不出话。
燕金望着她,哧哧地笑着,伸出手指在燕七的眉心处戳了一下。
“傻子”燕金笑骂了一句。
“燕金你可真厉害,这是不是属于一箭三只鸟?”
“那叫一箭三雕!”燕金嫌弃。
“都差不多,差不多。”燕七干笑着,又低头看着那柄弯刀。
燕金有些困倦的闭上眼,半瘫在椅子上。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门被推开,小伙计端着酒菜进来。
“二位慢用。”小伙计放下了酒菜,赔笑着退了出去,又关好门。
陈年竹叶青,醇厚的香气扑鼻。
燕金重新从椅子上坐起,眼冒金光。搓搓手,又兴奋起来:“倒酒倒酒。”
竹叶青入口软绵绵的,后劲却很足。两三碗下肚,已经有飘飘然的感觉。
“你说它叫什么?”燕七指着圆桌上的弯刀。
“乌金。”燕金的一张白脸儿,因几杯酒下肚开始微微泛着红。
一柄乌黑的刀!刀锋却亮的泛着白光。
燕七解下了自己头发上的红绸,一圈圈仔细地缠。
“送给你。”燕七轻声道。
乌金的刀柄上被缠上了红绸,风从窗外吹进来,燕七散开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飞扬着,几根青丝吹在刀柄的红绸上。
燕金接过刀,洁白的长指轻拂刀柄上的红绸,带着燕七头发上的皂角香。
心头情动。
燕金伸手便将燕七捞进怀里,燕七挥舞着爪子大喊大叫。
“别动。”一手扶住她脖后,燕金不耐烦的道。
唇角勾了勾,一口咬在了燕七的下巴上。
燕七被他咬的龇牙咧嘴,刚要开口骂他,只觉得嘴巴上被他轻轻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触碰即离。
燕金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抱着她使劲蹭了蹭,像只偷了腥的猫。
燕七微微一愣,舔了舔嘴唇儿,道:“你干嘛。”
燕金松开她,托着腮,懒洋洋地道:“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相公,我总是你弟弟吧,亲一下都不行?”
“弟弟也不行。”燕七直翻白眼。
一双狐狸般的眼睛闪着狡诈的光,他低笑咒骂了句:“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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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山林里朝霞早早升起,鸟语啁啾。江玉负手站在林间,看上去似有千百件心事。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嬉笑,伴随着不怎么动听的歌声。
江玉轻声一笑,喃喃道:“终于回来了。”身子一闪,便掠身而去。
两个醉汉回到寨子里时,吵醒了大半的人。只见二人勾肩搭背地说着笑着。
燕二叔肩披着外袍,站在屋门外,对身旁的燕婶皱眉道:“看样是出去喝了酒。”
“这倆没一个省心的。”
燕婶气的咬牙切齿,跺了跺脚,大步走向前去,揪住燕金的耳朵就扯:“大清早的,发什么酒疯!”
燕金白到透明的耳朵,被燕婶揪的泛红。大喊大叫道:“娘,你快放手!我们是去办正事的。”
“办什么正事,喝成这样?你把寨子当客栈啦?天天晚上不回来。”燕婶气的发抖。
燕七赶忙跟着解释:“婶,燕金他是……”
“你闭嘴!你也跟着他一起疯?没一个好东西。”燕婶瞪着一双铃铛般的圆眼,满是怒气。
燕金从身后摸出乌金弯刀,握着往燕婶眼前招呼:“你看,我们是为了这个!你快撒手啊。”他疼的歪着头,可怜巴巴的。
“嗯?”燕婶看见刀。眼神一亮!终是松了手。
“好刀!”清澈又清冷的声音,好似天籁传出,是江玉。
“江玉~”燕七颠颠地跑过去,伸出手来搂着他的腰不撒手。
众人面面相觑。
轻咳了一声,江玉斥道:“撒手。”
燕七笑着看他:“又这么凶,我昨晚没回来你生气啦?”
江玉,众人:……
你爱回不回。
江玉忍住脾气,道:“女孩子喝醉了,最好去睡觉。”
燕七呆楞,大脑里飞速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立马点头如捣蒜:“走,咱们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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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话注释:
滑了: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