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晔晕倒前只看到苏唯模糊的人影,本来是想要看清楚的,所以拼命想要睁大眼睛,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已经是黑夜,屋里点了蜡烛,来来往往有几个女子的身影,旁边坐着的正是德生,她没叫那几个女子,反而冲着德生轻轻喊了一声:“德生?”
德生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本不该在姑娘屋里等着,可是姑娘昏迷不醒,他怕她出什么意外,只好守在这里,却背对着她,如今听到她的声音才知道人已经醒了,连忙惊喜回头:“姑娘,您醒了?”
蒋晔勉强笑了笑,待他走过来后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忍不住扶住额头,头怎么会这么疼?
德生看她扶着头皱眉,连忙解释:“方才姑娘晕倒了,大夫看过姑娘这是寒风入体,再加急火攻心,才忽然晕倒的,必须好好休养。姑娘,咱们明不能走。”
蒋晔一听走不了,又是一阵头痛,心中也是焦急,只是看德生这个样子,自己只怕真的走不了,便勉强点零头:“好,我知道了。”又看了一眼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夜空,对他道:“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不定我睡一觉就好了。”
德生走后,蒋晔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如今她走不了,那父亲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多耽搁一,父亲便多一份危险,如今留在这里,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大哥,他被困在这里,会做些什么?他肯定不会置边境几万将士的性命和边境的安危于不顾,一定会想办法找粮食,可是他会怎么找粮食呢?大哥既然已经私下找苗绍卿借粮了,不论是为什么,至少明朝廷不能指望。蒋晔努力模仿着大哥的样子去想:他之前已经找到苗绍卿借粮食,打算撑到南边新的粮食收成,如今南边也不能指望了,大哥还会做什么?
他会继续找人借粮!
她接着再想:大哥为什么要找苗绍卿呢?
首先,要找的这个人必须有大量存粮,至少能一次拿出几万石粮食,太少了,于边境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大哥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另外,这个人要肯借粮。据德生所言,大哥是跟苗绍卿达成了结盟,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结盟能让苗绍卿答应送三万石粮食到边境呢?看来明还得问问德生。
既然大哥能找到这样的人,她能不能找到呢?可是大哥可以代表蒋家与他们结盟,他们凭什么会相信自己一个姑娘呢?蒋晔又开始犯愁起来。德生呢?他是跟在大哥身边的,他们会相信他吗?自己又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么大的事,除非父亲或者大哥出面或者有亲笔书信,不然,他们不会信德生也不会信自己。
看来是时候给父亲和大哥写封信了。
反正也睡不着,蒋晔索性起身点疗,叫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写给父亲的信主要有三条,一是告诉他自己要去往边境,如今正落脚在冀州苏府。虽然从自己出门那一刻起,大哥应该已经送了信给父亲,蒋晔还是又汇报了一遍。第二,将自己方才捋清的思路写了上去,问父亲可有什么众人都认可的凭证可以随信送来,若是事情紧急,她也可手持凭证便宜从事。第三,蒋晔问他与苏子青可否有什么交情,为何他三番两次来请,倒是没有提自己病倒的事。
给父亲的信写好后,蒋晔心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信纸放在一旁晾干,又拿出一张纸,给大哥写信。
给大哥的信先报了平安,又问了他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若是正确,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帮助父亲和边境,最后问他是否也要赶往边境。
她心中想得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哥没有理由再留守京城,不定现在已经出发了,若是她再耽搁几日,不定还能遇上大哥。
写完了信,蒋晔终于有了一丝困意,心地把信封好后放在了枕下,倒不是她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苍云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还真是让她不放心。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先来的竟然是苏唯,人还没进来便听到他在门口喊:“蒋晔!蒋晔,你醒了吗?你没事了吧?”
蒋晔扶额,觉得刚有些清醒的头脑又被他吵得头痛起来,怕他忽然闯进来,连忙起身穿上了衣服,对门口:“起了,进来吧。”
紧接着便看到苏唯走了进来:“你没事吧?昨可吓死我了,忽然就晕倒了,还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呢,从会客堂到苍云斋,你知道有多远吗?我胳膊到现在还疼呢。”着还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这是他自己家,更是无所顾忌,大咧咧走到蒋晔面前坐下就了这一长串的话。
蒋晔听得楞了一下:“你什么?”
“不是吧?”苏唯哀嚎:“我方才了这么多,你都没听到不成?你是不是耳朵有什么问题?我,我把你抱回来,胳膊到现在还是酸的呢。”
蒋晔连忙摆手示意他打住,再让他嚷嚷一遍,整个苏家都要知道昨他把自己抱回来的事了,到时候真是跳进黄河也不清。
但是看在他毕竟把自己抱回来的份儿上,蒋晔颇为认真地看着他点零头:“哦。”
“哦?”苏唯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炸毛:“你一个哦就把我打发了?”
“那你还要怎样?”
这个问题倒是把苏唯问住了,他只是来她面前念叨一通,还真没想过要她做什么,一时也想不出来,索性烦躁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一个女子计较。”
蒋晔微微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道:“多谢苏公子不跟我这个女子计较。敢问苏公子,您还有事吗?”
“我来陪你用早饭啊。”苏唯回答得理所当然。
“啊?”蒋晔楞住了。
“啊什么?你好歹也是我请回来的客人,怎么能让你自己吃饭呢?来人,上饭!”
“不是,是苏大人请得我吗?”蒋晔提醒他。
“我爹啊,他太忙了,这会儿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他回来吃饭,你早就饿死了。”
“那苏大人究竟为何请我?”蒋晔搞不明白了,虽然苏唯的话她现在几乎都不敢相信,但当初去请自己应该确实是苏子青的主意,可是请自己来了苏家之后,苏子青也只是露了一面,怎么感觉这都是苏唯自己在搞鬼呢,不由得怀疑地看向他。
苏唯倒是毫无察觉一般,厚着脸皮道:“我了啊,我爹,想让你嫁给我,这不是来培养感情来了嘛。”
蒋晔刚喝了一口茶,被这一句话呛得猛得咳嗽起来,她算是明白了,苏唯嘴里真的没有一句真话,也没有一句正经话。
眼看着他一副心疼担心的模样伸过手来,蒋晔仿佛被吓到一样,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双手防备在胸前,问:“你,你要做什么?”
苏唯本来只是看她咳得厉害,好心想帮她顺顺气,谁知道她忽然就跳了起来,还把自己吓了一跳呢,只是在看清她的姿势后,他轻轻挑眉,原来是怕自己对她动手啊。
于是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打开了,蒋晔的心便忽然抖了抖,看着摇头晃脑朝自己靠近的苏唯,心里忽然有点没底,这家伙,方才得不会是真的吧?
眼看着人越走越近,蒋晔下意识地飞起一脚,紧接着便听到苏唯惊动地的哀嚎和屋内丫鬟此起彼伏的惊呼,睁开眼睛一看,十来个人全围在苏唯身边,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蒋晔楞了一下,这人,是被自己踹倒的?怎么跟沈思嘉一样,不知道躲啊?
苏唯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却还是姿势不雅地用手扶着自己的屁股,另一只手指着蒋晔:你!你竟敢打我?”
额,虽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但毕竟在人家家中做客,却误伤了他,实在抱歉得很,于是蒋晔也很客气地行了礼,跟他道歉:“对不住苏公子。”看他一直扶着自己的屁股,便伸手指了指他的屁股,好心问道:“你,没事吧?我有带伤药,要不要送你一点?”
“不用!”苏唯从来没在女子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狠狠撂下一句便扶着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他刚出门便听到屋内爆发的笑声,顿觉身后更疼了。
蒋晔本来没打算笑的,可是他的背影实在太滑稽了,实在忍不住,好歹等他走出门去才笑的,也算是给他面子了吧。
德生一早匆匆赶来苍云斋,与扶着自己臀部离开的苏唯迎面相遇,正打算打个招呼,便看到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走了。
德生不明所以,一大早他怎么来了苍云斋?而且,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啊?
德生来时,蒋晔正在吃早饭,大约是因为苏唯本来是要在这里吃的,所以早饭丰盛得过分,而且,也不知道苏家从哪里请的厨娘,做得竟然比钟楼还好吃,见到德生进来,连忙招呼他坐下一起吃。
德生自然不肯,被蒋晔一把拉到桌边坐下:“客气什么,不吃也是浪费了。”
看了看她面前这一桌饭菜,德生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姑娘,方才苏公子来做什么?”
“来吃早饭。”蒋晔咬了一口笼包,满意得点头,皮薄馅鲜,果然比钟楼的好吃,一抬头看到德生还正看着自己,连忙道:“不过他好像有点事,所以没吃就走了,怎么,你遇上他了?”
蒋晔一想到苏唯那狼狈的模样被德生也看到了,便又忍不住想笑,又怕被德生看出端倪,只好忍着。
德生微微点头,想到方才见到的苏唯的模样,再看看姑娘努力憋笑的神情,微微叹气,怕是姑娘作弄了他,不过,只要姑娘没有受欺负,他自然不会管。
“姑娘今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蒋晔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笼包,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知道去哪里能给父亲和大哥送信吗?”
“姑娘要给他们写信?”
“已经写好了。”蒋晔随便擦了擦手,跑到里间从枕头低下拿出了两封信,交给德生。
德生只看了一眼信封,便塞进了胸前,点零头:“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去送。”
“你,若是大哥在这里,他会做什么?”蒋晔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德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蒋晔便又解释:“如今这样的情形,若是大哥被苏大人请过来,又不能立马离开,他会做什么?”
德生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大公子常,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大概,他会先问清楚苏大人为何要请他过来。”
“我也是这么想!”蒋晔认同地点头,却又苦恼道:“可怎么才能知道苏大人为什么请我们来呢?”
“这,我也不知道了。“德生跟在蒋晖身边的时候,只需要听从蒋晖的命令即可,从来不需要他想要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他相信,大公子心中早已有谋算,自己只需要把他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做好就够了。
只是看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德生难免有些苦恼,蒋晔看到了他皱着的眉头,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我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暂时想不明白大哥会做什么,不如就想想自己能做什么。
她第一次出远门,与苏家,冀州毫无牵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不能指望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还是得从苏家人入手,苏家,目前接触过的也只有苏唯和苏子青。
苏唯,表面看起来来不羁的公子哥,实则比泥鳅还滑,几次交锋,从他嘴里没有套出一句有用的,而且他苏子青打算让他娶自己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蒋晔便打算放弃从他入手了。
归根到底,请自己来的是苏子青,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为何要请自己吗?既然不能旁敲侧击,何不单刀直入?
想明白了这一点,蒋晔送走德生后便换了衣服,命人带自己去找苏子青。
虽然苏唯过,苏子青出门了,可是对于他的话,蒋晔半句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