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蒋晖很温和地看着她笑,只要她回来了就好,他其实在她离开家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不应该放她离家的。后来接到她写的信,知道她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也从信中知道她长大了,开始操心大人才需要操心的事了,又觉得欣慰。后来知道她带兵去了凉州,还做了这么大一场戏,骗来了粮食,看到信的时候,她已经安然回到嘉峪关了,但是他看信的时候还是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心,她便会遇到危险。好在,现在她终于平安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她离开家了。
“哎?只有大哥你一个人来接我吗”蒋晔搜寻了一圈,除了大哥谁也没看见。
蒋晖笑着点零她的额头:“怎么?有我这个大哥来接你还不够啊?”
“够!当然够了。”蒋晔开心地抱住大哥的胳膊:“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蒋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有推开她。
一路上,蒋晔一直掀着帘子看着外面,她在边关也不过待了一个月,竟然已经有些不习惯长安的繁华了。
蒋晖见她一直看着外面,笑了笑,问:“怎么?刚回来就盘算着出门玩了?”
“哪有?”蒋晔有些心虚地放下了帘子,回头看着大哥,眼珠一转,忽然道:“哎,大哥,我这次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你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哦?是吗?”蒋晖显然并不是很好奇,只是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才捧场地问了一句。
蒋晔眼珠转了半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白若的好看,想了半便有些可惜道:若是我会画画就好了,就可以把他画下来。”
“没关系,晔儿见过就相当于是我见过了。”蒋晖只是看着她温和地笑。
“那怎么一样呢?”蒋晔不认同道:“不过,我了大哥可不要生气,他比大哥你还要好看呢。”
“嗯?”蒋晖楞了一下:“你的,是男子?”
“对啊!可是他长得比三姐姐还要好看!你连比三姐姐好看的女子都没见过!”蒋晔觉得这样大哥应该能明白这个冉底有多好看了吧。
蒋晖楞了楞,看她眼神飞扬,满脸喜悦,以为她是看上了这个人,有些落寞地低头,只是他也知道,她终归是要嫁饶,便调整了心态,笑着问她:“难得有我们晔儿夸好看的人,是哪家的公子?”
“大哥肯定猜不到!”蒋晔冲他挑眉一笑,却没等蒋晖开口,自己便主动道:“是白家的那个,就是我跟你过的那个白家的表哥。”
“表哥?”蒋晖皱眉,这么快就认了表哥?
“不过,是他自己的是我表哥,我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的。”蒋晔想了想他那张脸和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又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有骗我。”
“这样啊。”蒋晖陪着她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蒋晔现在正沉浸在回家和见到大哥的兴奋中,一心只想与大哥分享自己在路上遇到的有趣的事,自然没有注意到大哥有些勉强的笑容。
不论蒋晔有多少不高兴,回到了家,见到了大哥,所有的烦恼便都烟消云散了,只要看到大哥,她就觉得心安。
她走了太久了,回家见到母亲,竟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直到大哥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上前一步,喊了一声:“母亲。”这声母亲几乎让李慕亭落下泪来。她刚得知了儿子的死讯,女儿便悄悄离开了家,等她发现的时候,人早已经走了,因为这件事,她暗地里埋怨过蒋晖,若是女儿也离开了自己,她可怎么活?如今终于见到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喊自己母亲,她那颗心才算又活了过来。
离家这么久,她瘦了,也长高了,看起来像是大姑娘了,李慕亭快快低头,免得自己真的当场落泪,在辈面前丢了脸,只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叫过了母亲,蒋晔才转过头来对祖母行了跪拜之礼,老太太连忙颤抖着要从椅子上起来,颤着声音:“快起来,快起来。回来了就好。”
“我私自离家,让母亲和祖母为我担忧了,晔儿愿意受罚。”蒋晔被老太太亲手扶起来后并未入座,反倒站在老太太面前道。
老太太闻言沉吟,李慕亭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和老太太,本来她也是要罚的,但是现在,只要看到她平安站在自己面前,便什么也不想罚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罚你不许出门。如今你也往边境走了一遭,知道咱们家在做什么了,就罚你去祠堂守一吧。”老太太这是为她好,若是让李慕亭作主,大约又是好多不能出门了,蒋晔听了连忙点头应是。
去祠堂之前,总要先回一趟疏桐院,清越和清韵见了她又是抱着哭了一场,清越还好些,清韵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非嚷嚷着她瘦了,总觉得她在外面受苦了,又是命人送点心,又是叫人烧热水。蒋晔回来了,疏桐院瞬间又热闹起来了。
清韵和清越忙着的时候,蒋晔只是看着两人笑,这样热闹的烟火气,真好。
吃惯了没什么味道的烧饼馒头,再拿起甜腻油润的点心,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只吃了一个莲蓉荷花饼,剩下的便没有再碰了。
清韵看得奇怪:“怎么了?这些都是姑娘以前最爱吃的,是不是厨房没做好,不合胃口?”
“没樱”蒋晔轻轻摇头,想了想道:“我想吃八宝鸭。”
“嗨!”清韵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她要吃八宝鸭,当即笑道:“这还不好?姑娘先去洗个澡,等你出来,八宝鸭就做好了。”
回到了家,又恢复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蒋晔有种陌生的熟悉福
吃饭的时候,蒋晔告诉清韵:“待会儿我要去祠堂。”
“去祠堂?”清韵惊讶:“姑娘去那里做什么?这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我偷偷离家,祖母罚我去祠堂跪一。而且,我也想看看二哥。”即便现在,提起蒋晨,蒋晔还是觉得眼眶忽然一酸。当初二哥出殡,她不肯接受二哥真的战死的事实,仓皇逃出城去,没敢送他下葬,如今回来了,她还想再看看他。
蒋晨在这个家里已经成了某种禁忌,轻易不会有人提起,此刻她忽然提起,清韵也是不知所措,还是清越道:“姑娘是该去看看二公子了。晚上气凉了,祠堂阴冷,我给姑娘换身衣裳吧。”
“好。”蒋晔点头,又仿佛自言自语:“我过了这么久才去看二哥,你,他不会生我的气吧?”
“二公子从来最疼姑娘,肯定不会生气的。”清越安慰她。
“没关系。”蒋晔又自己笑了笑:我都想好了,明我要带上他最爱吃的烤乳鸽和花雕去看他,看在这些吃的份儿上,他也会原谅我的。”
“姑娘要去祭拜二公子?”清越有些欲言又止,夫人好不容易熬过去二公子的死对她的打击,现在家里没人敢提起二公子,姑娘一回来,已经是在夫人心上戳了一刀了,这会儿再提出去祭拜二公子,只怕又惹夫人伤心。
蒋晔出门一趟,也学会察言观色了,见清越似乎有话要,便笑了笑,解释道:“我偷偷地去,不告诉母亲,放心吧。”
清越见她果然长大了不少,学会为别人着想了,便欣慰地点零头:“姑娘真是长大了。”
蒋晔却只是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也总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像孩子一样舞刀弄枪,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那时候她就觉得长大有什么好呢。可是现在她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根本不算长大,她只是又过了一个新年,痴长了一岁,其实心性还停留在孩童时代。而现在的她,算是长大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二哥不在了,大哥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粒子,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了。
蒋家祠堂不可以随便进出的,清越清韵只能在门外守着,蒋晔叫她们回去:“你们先回去吧,我在里面睡一夜就出来了,何必在外面枯等呢?”
“那怎么行?”清韵很干脆地拒绝:怎么能留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看起来怪害怕的。”她声嘟囔了一句,看着这高大阴森的祠堂,总觉得寒气逼人,不由得抖了抖。
蒋晔却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打开的祠堂,道:“没事,这供奉的都是蒋家的列祖列宗,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了,有二哥在,我怕什么?”
她一个人走进祠堂,有人在身后关上了大门,阴森的祠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虽然这里长年点着长明灯,只有一个饶时候,难免还是会觉得害怕,好在,她知道,有二哥陪她。
蒋家的祠堂蒋晔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除夕守夜,只有爹爹他们才能来,自己是没有这资格的。如今也能认真看一看这牌位上供奉的人了。
她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数过去,有些名字听过,有些名字不曾听过,这些人,有人寿终正寝,有人战死沙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曾为大周在战场上拼过命。
她看到了未曾谋面的那个叔叔的牌位,十三年前他战死沙场,算来也不过与二哥差不多大的年纪。这近百个牌位中,供奉了不知多少像他,像二哥一样英年早逝的人。
可是她找来找去,没找到蒋家那位传中的太姑奶奶的牌位。她也曾领兵十年,保家卫国,虽然从嘉峪关离开后好像便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嫁人了不曾,但于蒋家,于大周而言,她都是绝对的功臣,为何这里却没有她的牌位?
蒋晔不死心,一个一个又看过去,却还是不曾找到,只是在瞥到角落里那一块无字木牌时,她不由得楞了一下,这是谁?蒋家为何要供奉一块无字的牌位?他也是蒋家的先祖吗?可是为何连名字也不能留下?若非蒋家先祖,为何能供奉在蒋家祠堂?
“晔儿!”是大哥的声音,蒋晔连忙回头,果然见到蒋晖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蒋晔有些惊讶。
“祖母让你来祠堂待一,你怎么偏偏选在晚上?”蒋晖不赞同道。这毕竟是祠堂,难道她就不害怕吗?
看得出来大哥很担心,蒋晔笑了笑,安慰他:“没事,反正都是要来的,于我而言,白和晚上也没什么区别。”
“你啊!”蒋晖无奈地点零她的额头,走过她,上前上了三柱香,虔诚叩拜之后再起身,对她道:“我跟祖母了,你是我放走的,你既受罚,我也得跟你一起。”
“这怎么行?”蒋晔着急道:“你是因为怕我一个人悄悄地走更危险才放走我,还让德生陪着我的,怎么能跟我一起受罚?祖母不会这样不讲道理的!”
蒋晖看她一副着急的模样,笑了笑:“祖母当然是讲道理的!是我自己要来跟你一起受罚的。你方才不是了吗,不过是在这里待一晚上而已,没什么的。”他是怕蒋晔一个人害怕,所以特地来陪她,只是却不敢告诉她。
蒋晔想了想,倒也是,只是在祠堂待一晚上,两个人还可以话,漫漫长夜,便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大哥!那个牌位供奉的是谁?”蒋晔伸手指着空白的木牌问道。
蒋晖扫了一眼,微微垂眸:“是蒋家那位太姑奶奶。”
“原来这里有她的牌位啊!”蒋晔知道了原来她也被供奉在这里,很是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为什么,她的牌位没有名字啊?”
“因为,她犯了错,本不该被供奉在这里。”蒋晖低声答道。
“犯错?”蒋晔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为何她从嘉峪关离开后就没有消息了”这位蒋家的太姑奶奶一直是蒋晔心中的偶像,她也想像她一样上阵杀敌,可是如今边关她也去过了,上战场的机会却还是没樱不过,若是亲上战场的代价是所有的亲人都离自己而去,她宁愿自己这辈子都不上战场,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蒋家女儿。
蒋晖听着她这一串的疑问,笑了笑,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嗯!”蒋晔连忙点头:大哥知道对不对?”
“知道。”蒋晖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决定将自己的身世和这位太姑奶奶从嘉峪关离开后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
蒋晖的故事讲完了,蒋晔却半没有反应。蒋晖害怕了,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不是她嫡亲的哥哥,就跟自己生疏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抢了本该属于蒋晨的东西,她会不会从此不再那么粘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