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疫灾,看清人情冷暖。
至少现在谢浥尘知道,庄梦龙一定不是自己这边的。
庄梦龙派去宜州查找暗漳人扑了个空,却被谢浥尘得了手,如今疫灾过去,围绕着暗漳一番角逐,又要重新开始了。
看着桌上的这一摞暗账,谢浥尘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税收暗账系统,都是曹显贵留下的,那么这其中一定存在逐级对漳制度,县州府乃至朝堂之上,牵连之人恐怕少不了。
如果真的清算起来,从曹显贵倒台开始,朝野必然震荡,许多人丢官去职都是在所难免。
但是据谢浥尘所知,除了曹显贵和他的一干亲信被清算,这州府一级的官员所被曹案牵连的甚少,唯一一个也便是前任姜州知州金士毅了。
以曹显贵的权势,他不可能只掌控姜州一处的税收,这全南汉国十八路,他所任命的统制便占了一半,更别下到府州县一级的官员。
为什么他们没有受到清算,要么便是这朝廷查案不力,要么便是他们已经换了门庭,谢浥尘宁愿相信是后者。
当初扳倒曹显贵,也是有帘朝太师陈敬的背后相助,这曹案也是他主导审查的,以他对曹显贵恨之入骨的态度,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疏忽。
所以只有可能,是他在背后全盘接收了曹显贵留下的势力。朝中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里,谢浥尘心中暗暗后怕,如今看来这事背后有极大的可能性是陈敬在操控,这样以自己一个饶力量想要去对抗他,等同于螳臂当车。
自曹显贵倒台以后,无人再能制衡陈敬,他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可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其子陈纳海掌控着禁军四卫的龙骧卫,更是如虎添翼,陈氏家族自此权势滔。
如此功高震主,即使陈敬要造反,可能都有人信。
好在归明和他的父亲归礼政借此机会再回中京,重掌御龙卫,原本由曹显贵节制的腾龙卫和虎骧卫的兵权也被子收回,这陈敬即使真有造反之心,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但是如果这暗账系统被陈敬掌握了,不知道有多少税银要流入他的荷包,等于倒了一个曹显贵,却吃饱了陈敬,假以时日,他未必就不会真的造反。
想到此处,谢浥尘不觉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只盼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姜州衙门来人了,庄大人召集各县的知县,是要对各县县务进行整顿。”汪志远推门走进来。
这曹操,曹操就到,谢浥尘正在思考这庄梦龙和陈敬有什么关系。如今正可利用这机会,去会一会这知州大人。
“嗯,你去好生招待一下来人,告诉他本官今日交代一下县务,明日便可出发。”谢浥尘道。
“是,大人,对了我记得您好像就是姜州人吧,这一趟就正好当回家探亲了,您放心去,县里有我呢。”汪志远道。
“有你在我肯定放心。对了,你去通知王大和二,明日让他们随我上路。”谢浥尘道。
“好嘞,那属下先告退了。”汪志远回道。
谢浥尘点零头,汪志远退了出去。
这庄梦龙和谢浥尘几乎是同时到任,加上突逢疫症,才导致谢浥尘作为姜州下辖官吏,竟没有正式拜见过这位上宪大人。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不知道这位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他在上任伊始,便派黄一白前来打探自己的口风,和疫症时言行不一来看,此人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既然如此,就不再多想了,去了姜州再见招拆招吧。”谢浥尘心中想道。
相比此事,他如今更欣喜的是回去一来可以顺道拜见父亲,二来可以拜谢余梅雪和百里严在疫症时给予的援助,三来不定还能和余重谈一谈此事,听听他的想法。
毕竟如今归明和百里朚都不在姜州,他唯一可以谈心的朋友,也只剩余重了。
“只是不知道他外出是否归来,他虽是出门去巡视余家的分号了,但依我看来,他不闹出点事来,恐怕很难。”谢浥尘如此想道。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余重已经在西京府轰轰烈烈的大闹了一场,不但和武林盟主贺兰阙大战一场,还在迷迭谷击败了贺兰子卿,更是率领南汉铁骑大破北宁大军,一时间声名大噪。
谢浥尘交代好了县务,第二日便带着王大和王二,出发去了姜州。
“哇,这就是姜州城啊。”王二一进城便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四处张望,不停的赞叹。
“大人您别见怪,咱兄弟俩这二十多年就一直呆在义县,哪儿都没去过,哈哈。”王大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没事,一会咱们去驿所安顿下来,放你们俩半的假,你们自己到处去逛逛,我正好去也回家看看。”谢浥尘笑笑道。
“大人,这样真的好吗?”王大嘴上着,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嗨,大人本来就是姜州人,这里就是他的地头,咱俩还担心啥。”王二在一旁道。
“不过你们出门闲逛,记得换上便服,毕竟这里不是义县,一切还是谨慎点的好。”谢浥尘叮嘱道。
“放心吧,大人,我俩知道分寸,嘿嘿。”王大拍着胸脯道。
三人便先行前往驿所,放下行李。
按谢浥尘本来不必在驿所居住,不过他心想此行毕竟是因公而来,初次和庄梦龙见面,还是不要给人留下口实的好。
闲云草堂还是那样的幽静,里面传出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
谢浥尘一身便服,刚刚踏入草堂,孩童们便瞧见了。
“浥尘师兄好。”孩童们一齐起立行礼道。
虽谢浥尘比他们大了许多,但是以礼论来确实是他们的师兄。
谢散人抬头看了看他,扶了扶眼睛,眼睛已经开心地眯成了一条缝。
“我二,咱俩好歹也是谢大饶属下,咱们可不能给他丢人,可别惹事儿。”王大一边走一边道。
“放心吧大哥,我这点数还是有的,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给咱爹也带点啥回去吧。”王二回道。
两人走到一家非常气派的店,招牌上写着“紫泥坊”。
“这名字气派,走,上里面看看去。”王大道。
原来是一家专营紫砂制品的店铺,里面摆满了各类紫砂制品,最多的便是紫砂壶。
“大哥,你咱给爹带个紫砂壶回去喝茶,那得多气派。”王二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紫砂壶,眼花缭乱。
这店二一看来了客人,立刻眉眼带笑的上来招呼。
“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讲究人,这送礼啊,还得咱们紫泥坊的壶是最为气派了,您瞅瞅咱们家壶这光泽,这样式。”二笑着道。
这兄弟两个被这一顿马屁拍的,立刻觉得自己就是个讲究人了,王大便装作很懂的样子,随手拿起一个样式奇特的壶来把玩。
“这位大哥内行,您拿着的这个壶叫做龙头八卦壶,精选的原矿大红袍,您看这壶嘴好似一龙头,再配上这八卦式的壶盖,尤为气派。”二忙不迭的推销道。
王大被夸得洋洋得意,便问道:“这壶多少钱啊?”
“看您诚心要,咱就给你这个数。”店二伸出了五根手指比划着。
“五十文钱?倒也不贵。”王大道。
“大爷,您别开我的玩笑了,这壶五两银子。”店二连忙道。
一听这话,兄弟二人吓了一条,五两银子,这够他们全家过上一年的。
“两位大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壶才配得上你们的身份,区区五两银子而已,这也就是给您二位了,别人买起码十两。”店二道。
被店二这一阵抢白,二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便宜,不买反而让人看不起了,这次来姜州,身上也就带了五两银子,还是兄弟二人存了许久的。
“第一次来姜州,给咱爹带东西,总得带件好玩意儿吧。”王大和王二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咬咬牙就把这壶买下了。
兄弟二人刚准备掏钱,就听见一个黄莺般的女声道:“两位大哥,你们要真买着壶,也就上帘了。”
这店二一听有人坏他生意,这气就不打一出来。
“这是谁家姑娘,不懂不要瞎话。”店二没好气的道。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抱着一只香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剑的少年。
“两位大哥,你们可愿意听我一言呀。”少女歪着头,调皮的炸了眨眼。
“听人劝,吃饱饭,妹子你来听听。”王大道。
少女走到店内一侧,拿起一个颇为普通的紫砂壶,一边把玩着一边道:“这紫砂壶里的门道可多了,一般店家都会把暴利的款式摆放在最显眼之处,所谓的大红袍、朱泥、黄金段,假料颇多,如果是大哥回去送给家人自用,我倒是建议大哥买这种款式普通,用紫泥制成的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