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送进平昌王府,王美人几乎就没见过平昌王的面。
之前谢东炳让她寻个丫头抵罪,她也没有自己将人送到王爷跟前儿去,而是找到了徐美人。
“妹妹人微言轻,王爷怕是根本想不起有我这么个人,还是送到姐姐这儿,由姐姐代劳吧。只说是姐姐发现的,妹妹怎敢在姐姐面前居功了。”
徐美人自是乐得抢功的,提了人忙不迭就送去了。
对于王爷再没召见过这事,王美人一开始也是纳闷的。
可左右打听着,知道王爷时常会召人去殿里,也经常往后院走动,想着可能是妃妾众多,她又一向不争抢,排不上号也是有的。
对此她倒是觉得有些幸运,若是王爷一直想不起她,她便能一直留着清白之身了。
因此王美人终日窝在自己的院里,生怕不小心惹人注意了。
所以今日她来竹香院,景念和云琴比凌霄霄还惊讶。
“王美人?她怎么来了?”
凌霄霄则有些烦腻了:“成日都要打发这些女人,当真是头疼。景念,你去问问什么事,若没有天大的事叫她不必来了。”
自打猜到了王美人跟谢东炳的联系,凌霄霄对她就十分戒备,不想跟她有什么往来,怕天长日久被她钻了空子,惹祸上身。
过了片刻,景念思索着什么,缓缓回了堂屋:“娘娘,人走了,她只说让奴婢提醒娘娘,如今玉妃到了,要娘娘多加小心。”
“嘁,又是一个来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
“她还说不是小心玉妃,而是小心王妃和徐美人。”
“哦?”
另一头,青菊疑惑地问:“美人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吃这个闭门羹,那凌妃奸滑,定是不会轻易被人做了刀子去。”
王美人站定,缓缓坐在游廊的栏杆上,随手攀折了一支斜进来的迎春花:“你看这花,得是有了香味,人才会闻着这味道寻它而来。”
见青菊不解,王美人又道:“我自是知道以凌妃的聪慧,不会轻易掺和到是非里去。可我若不来提醒一遭,她岂会念着王府里有我这么一号人?直接拜见倒也非不可,只是顺水推舟卖个面子,她会印象更深刻。”
青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王美人继续道:“取些微薄的好感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更是有意无意提醒她在孤军奋战。日后若吃了亏,她细想起来,曾经有个人好意提醒过她,困顿之时也会不自觉想多加亲近。”
青菊这才恍然大悟:“刻意讨好总会让人心生戒备,细水流长,使人多加思索回味,才会慢慢浸进去。”
王美人扔了那支英春,用帕子擦了擦手,点点头:“温水煮蛙,这事急不得。”
凌霄霄那头刚坐定喝了盏茶的功夫,明路就登门通禀:“娘娘,王爷叫您去一趟。”
凌霄霄叹了口气:“从前不觉得王府人多,今日可真是热闹。”
明路不明缘由,以为凌霄霄是在感慨玉妃入府的事,见凌霄霄不高兴,只得赔笑:“就是跟您商量玉妃娘娘的事呢。”
“什么事啊?”
“这奴才也不知,娘娘去了就会知道了。”
凌霄霄极不情愿地起身,叫云琴给她更了衣,才蜗牛般软塌塌慢腾腾地挪去了乾元殿。
她是不想掺和玉婉柔的事的,谁都知道后院里有孕的妃妾是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有了闪失,自己就要赔上身家性命去。
可今日他们一个两个的,似乎都要将玉妃与她扯上瓜葛,就连王爷都如此,这让凌霄霄有些烦闷:“王爷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妾身过清闲日子吗?”
自从看见了平昌王听墙角的窘态,凌霄霄就觉得这人也不甚威严,人后不由自行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从来都是开门见山。
“越来越大胆了,问安都免了?”王爷虽然每每嘴上这么说,可语气从来不多加责备,反而有些亲昵的嗔怪。
“给王爷请安。王爷,到底什么事啊?”凌霄霄不情愿地福了福,皱着眉头问。
“看你这惫懒的样子,哪里像侧妃之尊。”平昌王看她生气的小模样,故意不痛快说。
嘲笑他听墙角这一则,日后自然是要将她逗足了才能罢休。
凌霄霄微微端正起自己的身子:“王爷快说吧。”
平昌王从书案后走到凌霄霄面前:“本王偏不。”
凌霄霄扭头就走:“不说拉倒,妾身乐得清闲。”
平昌王一把捉住了凌霄霄的腕子:“真不识逗。老实坐那去,有重要之事说与你。”
被捉住腕子的时候,凌霄霄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虽然平昌王没太用力,可凌霄霄似乎能察觉到,平昌王中气十足,力道坚实,像是经常训练的体魄。
招蜂引蝶这么些年,身子竟然没瘘了?
凌霄霄很快抚平了表情,似乎也精神了许多,端坐在椅子上,语气也正经了起来:“王爷,有什么要事交代妾身?”
平昌王坐在她身边,一时间下人们都觉得,二人像是闲话家常的夫妻一般。
“本王要你照看玉妃,负责她孕期的安危,直到她顺利产子。”
凌霄霄准知道没什么好事,没好气道:“玉妃生孩子跟妾身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妾身的孩子。况且这不是王妃的职责吗?为何找妾身?”
“不要乱吃飞醋,你知道本王为何要找你。”
“妾身吃什么醋?”凌霄霄十分会挑重点,纳闷地看着王爷。
“你不吃醋?”王爷心下不知为何有些小小的失望,也不自觉跟着凌霄霄跑了题。
“不吃。”凌霄霄老实巴交地回答。
“木头脑袋。”王爷心下微微有些愠怒,别过头去不想看她的蠢样子。
“妾身是朽木,是木头脑袋,是惫懒泼才,不能肩负王爷给的重任,王爷还是另寻他人吧。”凌霄霄借坡下驴。
平昌王理了理自己的心绪,正色道:“如今容不得你躲清闲了。这玉妃的孩子至关重要,无论如何都要平安。”
精明如凌霄霄也有些糊涂了:“王爷还是没说为何非要拖妾身下水。”
这下轮到平昌王有些糊涂了:“你不知道为何?”
他以为聪明如凌霄霄,应该早就看出他的意图。
王妃心思深沉,背后又有谢家势力;徐美人虎视眈眈,恨不得生吞了玉婉柔。她们都不会允许玉婉柔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大理寺新晋右少卿与平昌王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因为不能说的缘由,必须平安诞生。
其他妃妾昏懦有余,不堪重用,且平昌王也不信任她们。
平昌王府唯一可以替他分忧的只有凌霄霄。
无论位份还是能力,凌霄霄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而凌霄霄虽然是庶女,在深宅大院长大,也该知道这后院权势纷争,他这摆明了是要扶持她的。
可凌霄霄一脸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平昌王气结:“朽木。”
他真真怀疑,他那位挚友看走眼了,怎么会给这么一个蠢笨的丫头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