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棋是神仙的剑招，有神仙的能力。

青桐身边漂浮着九只旋涡，分布北斗，吸引着子时最重的天地煞阴在这里集结，成了九团黑乎乎的东西。

他一指点在方甜的眉心冰层，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煞阴成冰，将青桐裹成黑色的冰雕。他们黑色凝望着蓝色，幽幽又幽幽……

他的声音传了出来。

……

……

“斩九阴——”

一剑通幽。

斩九阴是问灵之剑，一剑斩下去可隔断阴阳桥途，阻止阴魂再往奈何桥走过去。于是阴魂就留了下来，问灵之人来到阴界，斩断生死过往，将阴魂带回阳界，再得新生。斩九阴是一门起死回生的剑术，实在非人力可行。

青桐是个凡人。他使这剑术只能使一半，打得开阴界，却斩不断生死。所以说，想要方甜回来，得有一个人替她去死才行。那个人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

……

青桐晃了晃脑袋，觉得视线太过模糊。晃来晃去都没有变得清晰一点，这才想起来，斩九阴以后自己的灵魂来到阴界，不同人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模糊的。

“混混沌沌，是为道生。”

这里是一片雾蒙蒙的世界。

总的来说是黑色的，偶尔有星光点点闪烁。有时候，青桐会感觉有阴风穿过自己的身边，但是转头看什么都没有，阴邪的很。

“方甜，你在哪里？”

他唤了声，拨开身前的灰雾，寻找着方甜的阴魂的去向。

走了不知许久，此处没有水滴和沙漏，让青桐记不清时间。四处走来走去也都是一个模样，让青桐感觉有些恍惚，难道自己是在白用功？？若是旁人早就心智憔悴，然后放弃，但是谁叫青桐是牛鼻子呢？

武当山祖传的倔强脾气可不是好易与的。他就坦然自若，拨开一片又一片阴云，走入一层又一层黑暗。

走了不知多久，与阴风不知擦肩而过多少次。终于，青桐面前有人开口，与他说话了。

“你是凡人，怎么来到了奈何桥上？”

“奈何桥？”

青桐转了转，没有看见桥，没有看见河，也没有看见说话的人。

“你是凡胎，未开天目，自然看不见我。不过既然来了阴司界，无论要做什么，那都喝碗汤再去做吧。”

然后，青桐面前出现了一点光。

那点光越来越大，走到近前，才看见原来是一盏花灯的烛光。提灯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妙龄姑娘，眉间点着一颗红砂，目光宛若秋水星辰，一颦一笑间自是有股非凡神韵在里面，好看的很。

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姑娘是神鬼妖仙之流。

“见过仙者尊上。”

青桐鞠躬行礼，才道：“我来这里是寻一位姑娘。她名唤方甜，申时三刻误入阴间，我来这里找她回去。”

那姑娘瞧着青桐好喜，有心戏弄，于是说道：“你是太上神君就世渡劫的凡胎，可号令青霄神术天雷？”

“呃，太上神君？我不是。”

“那你是巫月行师的凡世弟子？天生五行，四象两仪，可算卜1084卦卦卦神灵？”

“呃，那更不是了。”

“或者说，你是修了三生三世，有大功德傍身左右的地仙，可拿一世道果作为交换？”

“地仙？我不是。”

姑娘掩嘴笑了笑，将花灯一拎，挑着青桐的下巴好笑说道：“我守在这里许多年许多年，奈何桥上，你是第二个这样有趣的人。明明谁都不是，还敢问老身要人，你可知老身是谁？”

“不知。”

“我乃阴司界地府鬼官，专管五道六桥轮回，孟婆。”

“哦，见过孟婆尊上。”

青桐又行了一礼，然后皱了皱眉，说道：“婆婆，我来这里不是玩的，是来寻人的。今日人间界，申时三刻54秒15忽，有一位叫做方甜的女子误闯阴界，我是来寻她回去的。”

“行行行，来寻人的。”

苏莹打了个哈欠，也不知从哪里变的戏法，手上多了一碗清汤，端到了青桐面前。

“无论你要做什么，按着规矩，喝了这碗汤你若还记得要做的事情、要寻的人，那老身可替你完成。”

“若是记不到呢？”

“我乃孟婆神司，你记不得，自然是随我进五道六桥，渡入轮回了。”

“哦，原来这是孟婆汤啊。”

青桐接过这碗汤来瞧了又瞧，只见汤水清澈，一点沫子都没有，就像上好的烧刀子白酒。他端到鼻子下嗅了嗅，没有酒味，那就是最最正统的孟婆汤了。

喝了，什么都忘记了。可是不喝，什么都失去了。

“你想清楚了？你若是不喝，折下三十年阳寿做抵，我替你打开天门通道，你还可以回去。”

“回去？”

青桐抬头，只见到雾蒙蒙的灰色。

他盯着那片灰色看了许久，然后低头看着苏莹认真说道：“我不求婆婆，自己也可以去寻人。踏遍阴司界每个角落，我总能遇见她。”

“自己寻？哈哈哈，且不说你未开天目，根本看不见其他的阴魂……”

“婆婆，我可以修行。”

“修…哈哈哈，还真是笑话！”

可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曾经有人这样做过，然后成功了。

苏莹沉了沉心，从往事里抽身，又道：“即便你天目已开，可新死鬼只会逗留在阴司界七日。这里很大，你很难寻到你要寻的人。”

“我想试……”

苏莹挥灯，搅断了青桐的话头，说道：“你试归试，汤只有一碗。今时不喝，七日以后别想再喝，也别想再回去。我不是搞慈善的，依不得你这些凡夫俗子的脾气，你现在就做选择。”

“……”

其实这不难选择，不是吗？

青桐笑了笑，说道：“那好吧。婆婆，我喝了汤，你别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苏莹心想，这些凡人就是奇怪，总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千百万年来孟婆汤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可每个奈何桥上的阴魂总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执念够深，喝下去也不会忘记往事。

殊不知，执念深的都在忘川河里面锁着，根本踏不上奈何桥的砖。踏上来的，都是会忘记往事的，连三百多年前那个人都不例外，这年轻人凭什么例外？

“道长，不可——！！”

方甜的声音，忽然出现。

就凭方甜，她就是例外。

……

……

她的确死了，也没什么执念，按理说在奈何桥上会走得非常的顺利。

但是很不凑巧，转世投胎有个规矩，不是了无牵挂就可以喝汤过桥。新来的鬼必须要头七以后，上面的人停止愿力祭拜，一切归墟，阴阳有隔，才能喝汤，然后过桥。

方甜满打满算才死了半天，当然是新的不能再新的鬼，当然走不过奈何桥了。

然后方甜就在奈何桥上晃啊晃啊、飘啊飘啊，然后方甜就遇见了一个人…不是，一个鬼。方甜的亲姨娘，上任死楼的主人。

那个鬼执念很深，身子埋在忘川河里面只露出一颗头颅，被腥黄的浪潮拍打，起起伏伏。她在忘川河里面等了12年，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只为等待与方甜的见面。

人不人，鬼不鬼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