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的人给方甜守灵七日，守出来个好结果来，顿时把青桐奉为贵宾。

宣明十四年，10月7日。

八壁湖，八壁广场。一众人在这里集会，纸片人鸢鸢起舞，广场中央点着篝火好不热闹，正在庆祝方甜楼主死而复生、褪去凡胎、化解绝症的喜事。

“甜儿，你过来。”

生姬揉了揉方甜的脑袋，擦了擦眼泪，与青桐道：“小友，你与广寒宫有恩缘，这件事情我们都会记得。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义不容辞。”

“前辈言重了。”

青桐侧身，避过了生姬的行礼，还了一礼道：“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忘记了，那就是有忘记的道理。既然当时我选择了那样做，也就有选择的道理。既然都是道理，何来「恩缘」一说？”

又笑道：“而且晚辈的眼睛也治好了，那便是说，这是个互利互惠的结局。前辈，无须言重，青桐也是受益者。”

“有意思，有意思。”

生姬挥了挥手：“你去吧，我瞧方师叔过得不是很欢愉，他在挥手叫你。”

“嗯。那晚辈去了。”

方明壑的确是不太欢愉。

青桐的事情到这里告了段落，但是榶榶的又旧事重提。

从两年前坑蒙拐骗的一颗棒棒糖开始算起，到前些天阴蚀洞里面，换了衣裳、见了全身、瞧也瞧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以及莫名其妙长大，全部的好看衣裳都穿不得了，这些事合起来一股脑涌上天池灵台，把榶榶气得不轻。

“你站住！！”

她唤了声，立马方明壑不敢跑了。

榶榶跟过来，身上穿着方甜的衣裳，有些绷得紧闷得慌。但是也没办法，整个广寒宫里面都找不到合身的衣裳，只有方甜是个正常发育的女子，有身材窈窕的仙裙。

她扯了扯领口，气喘吁吁说道：“小叫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我变回去！不然、不然——”

榶榶大概是所有广寒宫女弟子里面，最不愿意长大的那个吧。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其实，榶榶只是习惯了自己习惯的，并不想改变习惯，她的认知并没有错。错的，是不讲道理的方明壑。用自己豁出命的方式，在强行索求榶榶的爱。

“不然，姑奶奶我阉了你！！”

榶榶挥了挥手里面的剑匣，正是抢来的武当山传世至宝，听鹤纯白。

“我、我——”

方明壑两股颤颤，几近坠倒：“榶榶，这仙人棋是我豁出命，用了这辈子16年的道行才解了你身上病症。你、你、你叫我再哪里去找16年，把你变回去！！”

眉头一挑，又喜道：“要不然？榶榶，你与我成亲，到你32岁那天生日，我再变你回去？？”

“哼，去死吧！阉了你，咱们两清！”

“不、不行——不行！！——”

方明壑拔腿就跑，跑到青桐身后，用这位贵人做挡箭牌。

“青桐、青桐，你快去与生姬师侄说说，说你改了主意，有了愿望，你快保我周全啊！”

“呃，师叔祖，邓瑶姑娘在与我招手，拜拜了您嘞~~”

……

……

三短一长，这呼吸频率是青桐道长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邓瑶侧着脑袋，眼前雾蒙蒙的，她知道青桐就在那里：“你不陪着方姑娘，你来我这里作甚？若是寻医解症，我师姐也比我厉害，万万没有……诶诶，云痴！！烤焦了，烤焦了。”

邓瑶、林殊辞、云痴，三人聚在一只篝火前烤肉。

帘仙、雅环，两个人则吐着舌头，死皮赖脸看着，等肉烤好了就过来抢走。

“方姑娘？”

青桐皱了皱眉，看着远方，呆呆坐在滨水躺椅上的俏身影，摇头道：“我只知道她身上很香，那股香味很熟悉。只是对于方姑娘本人，我倒陌生的很，也害怕的很。”

“害怕？”

“嗯。”

邓瑶无心，但无心也最易通灵。邓瑶性子玲珑透巧，不用眼睛去看，只听了听青桐道长的心跳声，便了然了一切。

“道长，你喜欢那位方甜姑娘？”

“认都认不得，怎么可能？邓瑶，你别取笑与我了，这种事情不是说说趣便可撮合的，还是要看天意。”

“哦哦哦，天有意，人不知。道长，你眼睛好了，心却瞎了，这趟不归林来的不值。”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邓瑶想起来那日在死楼长廊里的对话，咬了口肉丝下来，细细咀嚼，慢慢回味。

“道长。”

“嗯？”

“我都记住了，记在了心里面。嗯，云痴，烤肉淡了，加盐。加盐，不是刷油。”

……

……

广寒宫虽远处南疆不归林，但据生姬所言，广寒宫从根上还是源自中原地带，以前一个叫做「帝姬山」的势力，分支出来。

既然同根，便无法对瓦剌犯京一事视若无睹。从前是广寒宫不知道，现在因为云梦泽的客人互通消息，广寒宫知道了，就必须做什么。

这就是江湖，一个讲义气的，义不容辞的江湖。

华山论剑安排在10月15日。

没有多少天时间了，篝火熄灭以后，生姬匆匆盖案，让周思苦、方甜、榶榶、常常，带着玄羊扇去华山走一趟。目的不是为了香风剑，而是为了告诉中原武林，广寒宫不会在家国大义这件事上置身事外。

一行人出发时六人，现在添进来四个半，方明壑被摧残得只算半个。旅途更加热闹了。

……

……

因为时间不多，所以众人走的是水路。

小船摇啊摇啊摇啊摇，一共两艘。帘仙和雅环摇着云梦泽的船，青桐和方明壑摇着不归林的船。

云梦泽的船上，林殊辞翻阅着从不归林里抄录出来的药谱，紧皱着眉，看似对书上记的疑难杂症发愁，实际上也是心有不甘。

不过还好，虽说不甘，但有药典作陪，比前些日要好了许多。心里面活络不少，放开了，也开始盘算大小大小的问题来了。

“师姐，你过来看看，有莲花在那边。”

邓瑶唤了声，她闻到了清香从河面上飘过来。嗅之涵涵、品之甜甜，不出意料的话，是青莲，青色的莲花的香味。

“那是——！！”

林殊辞掀开了船帘，走出来，才瞥了一眼那人间炼狱的惨样，眼睛就被帘仙闪身过来遮住。

帘仙淡淡道：“别看，会脏了你。”

……

……

小啊小啊河儿~~

河面上，众人摇了三天船，10月10日，终于脱了南疆无人地界，到了江南莲花坞的势力范围。

但是这并不值得惊喜。因为整个莲花坞都死透了，血染长河，一具具尸体泡在水里面泡的发胀。莲花扎根在尸体堆里，与其说是出淤泥而不染，倒不如说，是白骨漂橹，亡灵彼岸之花。

花开朵朵，引人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