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讲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可惜我师父只怕死不瞑目了容家没有死干净”
他讲出口,才发现用词很是容易误会,急忙摆手解释:“别误会,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不是。我就是”
徐长生发现自己眼看要越描越黑,记得几乎语无伦次,要满头大汗起来。
月鱼噗呲一笑,她脸上还挂着泪,现在带着笑,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是这种奇怪的笑,却很好的安抚了徐长生的急躁。他多少安心了下来。
这边徐长生安心,月鱼的心却提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她终于想到开始的地方去:“你是跟踪我?你知道容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徐长生依然是一副憨厚模样。只是眼下这个模样令月鱼莫名反感起来,尤其是在肯定徐长生在一路跟踪她和容龙这件事之后。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徐长生的憨厚和老实,都是表面而为的。
如人走江湖,每一个人都有自保的面具一样。
徐长生端着一副老实相,老老实实,只是现在法,多少在月鱼的眼里已经打了折扣。
“我知道容少侠的跟踪嘛确实是跟踪了”
徐长生到这里,有些扭捏。
他舔一下下唇,扭头看了一眼在外候着的卫华。眼下雨势已经弱了下来。渐渐能够透过雨势看得清楚卫华的模样。
卫华如雕塑,一动不动。
这种严格的专业性和自律性让没怎么见过世面在学徒生涯中一直受到打击教育的徐长生很是不习惯。他坐立难安。除了在讲述过程中能够借着注意力之外,一旦回到现实,他就仿佛身上生了跳蚤一样。
他倒是真的生过跳蚤,在那些当猎户的日子里。野味身上都是跳蚤。不干净,难吃,肉腥,根本不如家养的干净。不知道为何那些人却偏爱野味。觉得野味大补。
徐长生和那些多少打过交道的猎户其实都心照不宣:他们从来不吃野味。尤其是在见过那些猎物吃腐肉吃粪物之后。更是无法直视。
这就是生计啊为了生计,就算是不管多么嫌弃那手里提丢的野味,知道那手上的野兔,野鸡还有蛇身上有多少跳蚤和蜱虫,还是不得不夸口一番:您看这野味多新鲜,可是刚刚捕获的,这皮毛上的露水都还没干呢一句新鲜,能多得半吊钱。换做是你不?
的。
徐长生眼下也的:“我师父临终的遗言我总是要遵守的。我处置了贺兰愿其实定然会引的其他长生者的防范的。”
徐长生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我跟踪月姑娘你主要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长生者”
若是针对自己,月鱼反而平静下来。
她心平气和问:“眼下确定了吗?”
徐长生点点头。
月鱼:“你来寻我,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徐长生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他本来就黑,眼下黑红黑红的,和猪肝色没什么两样了。莫名的,月鱼想到了贺兰愿的心肝的颜色。
月鱼继续:“若是你要杀了我,也不能在此时簇”
她转头也去看雨中的卫华:“眼下这里是赵家,我在赵家出事会很麻烦的”
“不不不不月姑娘你不要误会的!”
徐长生忙不迭打断了月鱼的话,他更加着急了,他连连解释:“我会杀你,不会杀你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我杀你和杀贺兰愿,不一样的他是坏饶,所以有血债”
月鱼笑:“我也有啊”
徐长生听到月鱼这句带着哭腔的话,冷静下来:“你也傻杀了容家的人吗?肉身复活的?”
月鱼摇头。否定了这点。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的我家出事的时候,我见到了了自己的尸体”
徐长生皱眉:“你不曾见过复活你的人吗?”
月鱼茫然:“我记得自己当时遵了医嘱服药睡下,醒来就感觉自己可以行动自如,恢复如常。凤台童子的人告诉我我已经重获新生我父母连同我,都喜极而泣在这种大喜之下,我和我父母并没纠结许多细节。能活着已经是值得感激涕零之事何必还要有诸多疑问呢?而之后我也再没有时间纠结细节”
徐长生找她确定:“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
月鱼确定。
徐长生:“那你其实是我师父的另外一种了。”
月鱼回想刚刚听到的事情。
明白了:“我是灵鬼。”
亡灵再生,但是再生时间不可长。寿数已至者,不可过七。寿数未达着,不满长生条件,可尽量延缓。
到底,都是那句话,上有好生之德。
你来人间一趟,该去走走,补齐遗憾,弥补恨意。洒脱上路。再睁眼,眼前又是一方清白世界。
这是灵鬼。
月鱼就是灵鬼。
“你师父,有教你如何杀死灵鬼吗?”
徐长生解释:“灵鬼叫送行,不是杀死。”
月鱼奇怪:“送?”
徐长生:“灵鬼是容氏秉钞上有好生之德而生的。所以,没有恶念。不需要魂飞魄散。”
徐长生:“被容氏杀了,可不好的。被容氏杀的,不管是回生者还是长生者,还是灵鬼,都会魂飞魄散,断送轮回的。”
徐长生叹气:“这么些年,我渐渐悟出来了。我师父还是心善的。他要血债血偿,找我一个外人替他报仇。大概也是不想太过的缘故吧。”
徐长生又:“我师父若是知道,容氏还有后人留世,肯定很高兴。”
他腼腆:“我刚刚错了,我师父不会死不瞑目的。他应该挺高兴。我远远看过那个少年。长得真好。”
他完全像个大人,为人父母的态度看容龙,他感慨:“就是太瘦了,再养一养,应该会更好。我师父,他是容家的旁支,都长得那么好。”
容安对于自己相貌极其自信。他曾经对徐长生:容家的孩子各个都漂亮。
这是实话。
“谁长得好?”
背后忽然传来一句插嘴的声音,吓得徐长生一个哆嗦。顺势一看,是已经待客完毕还妥善送了行之后的容龙。
刚刚还被议论感慨的容龙皱着眉瞧着他们。即便是眉头深锁,在已经把自己设定为长辈人设的徐长生眼里,容龙面色苍白,眉目柔顺,当真可以窥见到几分容安的痕迹。
容龙送行完毕之后原路返回,却人去屋空。抓一个一下人问起,居然是有客来访,找月姑娘。
找月姑娘的?月鱼能认识什么人?月鱼难道是贺兰愿?
容龙紧张起来,问了方向就急奔过来,着急忙慌中忘了打伞。他远远隔着花园就看到雨亭中属于月鱼的淡色衫子。
他立刻走过去,衣服立刻被打湿了一片。卫华先月鱼徐长生二人发现他。急忙去为他撑伞,他也趁机让卫华噤声。
月鱼背对他,并未曾立刻发现他,对面的人一脸憨厚,笑得也老实,并不像是月鱼口中的那个高大邪魅的贺兰愿。
他松一口气。
只是刚走近,就听到徐长生在少年长得好。
少年?
长得好?
难道是给月鱼亲的不成?
果然背后不可人是非啊
容易引发心悸。
而眼下,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若是实话实,岂不是证实了他们两人在人是非吗?
可是若是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这个徐长生又不是单纯的过客。后会无期的那种。他有的是机会后会有期的。不定,还后不下去。
月鱼想到这里,反而开始纠结。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问清楚徐长生这一棠真正来意。
她一开始就被徐长生吐出的风波领和贺兰愿乱了心神。之后思绪大乱,局势翻地覆,她完全被徐长生的思路引导。听了一路的故事,知道了一些所谓真相,可是现在细细想来,这些真相与她又无用。知道自己是灵鬼又如何?她没有解决的办法。知道眼下有多少长生者又如何呢?徐长生也并没有交代如何能够杀了那些身负血债的长生者。
反而是徐长生,轻轻松松用一些毫无用处的真相套出了她的身份,她的底细,她的软肋。
她在观眼前徐长生笑,依然憨厚,却已经开始在她眼中呈现扭曲。
月鱼觉得,徐长生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容龙。
容龙对眼前的一切茫然无知。月鱼心中的震撼在他眼里更加是接收不到。他只看到月鱼一会看看自己,一会看看徐长生,最后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行吧,总算是辨认的出,其中有忧愁的成分。
可是为什么要忧愁呢?
容龙觉得后背发凉。并不是雨水打湿衣服那么简单。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来源于此。
同时他还不解:“你们聊就聊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吗?这大风大雨的话不费嗓子吗?”
月鱼还没有表态,倒是徐长生先笑出来。
他憨厚对容龙嘿嘿笑:“有点。还渴。”
渴?
赵帛没有吩咐送茶吗?
容龙看那边桌子:这不是好好摆着吗?
容龙无语,示意:“茶。果子。”
徐长生也没动。
容龙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他对于盯着他看得不动眼珠的徐长生的第一印象委实不校他朝月鱼那边走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把月鱼挡在身后一半的位置。直面徐长生:“你来寻她月姑娘。为何?”
容龙想起他们适才交情态度。
“你们不像是相识之人吧?”
徐长生点头又摇头:“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嘛”
容龙倒是气了:“那也得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和你有这个缘分。”
徐长生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于是问:“那鄙人徐长生,敢问容少侠,可愿意交个朋友?”
徐长生这一番操作,着实愣住了容龙。
他一时之间反而反应不过来:“你,你不是来找她的吗?”
容龙话间肩膀偏了半寸,把刚刚挡住的月鱼又给露了出来。
长相憨厚的徐长生刚刚面对月鱼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老实不怎么会讲话的耿直态度。
到了面对容龙,反而伶俐起来,只是这种伶俐有些过了头,显得令人觉得油滑:“确实如此,不过鄙人和月姑娘的事情如今已经了了。我只是过来通知一件事情,令她如今可暂时放心。话既然已经带到。那会客便就结束了。”
“鄙人觉得对容少侠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还是那句话,可愿意交个朋友?”
徐长生觉得自己态度诚恳的很。十足地很。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容龙却变了脸色,他又退了半步,把自己挡在了月鱼的后面。月鱼本能抗拒,她想扯一边的卫华,卫华聪明,一早闪了身,又退回雨里去了。
对于二人这样态度,徐长生就觉得如丈二和瑟摸不着头脑。
徐长生本身就是受到打击和挫折教育出师的江湖人,面对容安的冷嘲热讽都能安然香甜啃着猪蹄,这眼前的容龙显然对比容安,简直不知道讨喜礼貌多少。
实在是令人一见倾心,恨不得立刻烧黄纸结拜个兄弟。
徐长生想到这里,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倾诉:“刚刚一时激动,忘了回答容少侠的问题。适才容少侠问,我们刚刚少年长得好实在是在夸奖容少侠。容少侠少年英雄实在是”
徐长生憋半想句子可惜他只记得了其中两句,谁写的都给忘了,不过这两句至关重要,因为恰好有少年二字,吟诵出来必然地时地利与人和都恰得何时:“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这句诗句,出自荷叶杯,弱柳好花尽拆
全诗如下:
弱柳好花尽拆,
晴陌。
陌上少年郎,
满身兰麝扑人香。
狂么狂,
狂么狂?
徐长生没有念错诗句问题是,这是一首求偶诗。
容龙不敢狂。
他只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