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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不知何时起了床坐在池塘边,将拄拐靠在一旁,裹在清晨的迷雾中,盯着池水上还未化开的雾气

这世间哪有她那么好的福分,刚妊娠后便被贺后一个诏令带进宫中调养,只是她脸上无尽的苦闷总是对不起贺后的一番好意。也有人说这是户长史大人的主意,把孩子送到外县了,为的是不让世子这一名头落入商户后代手上

她细细听着大殿前传来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各宫妃嫔都在等待贺后传令进去请安,其实原来的翊朝并无如此多的繁杂礼仪,也说了这是个自由国度,同处一个屋檐下,除了中宫、大夫人,并无任何妻妾妃嫔的说法,妾,也统称个美侍,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有嘴巴滑溜的文官从其他国家带过来了

枣儿端着清肉汤过来道,“大夫人,贺后娘娘已经起身了,刚才招呼宫女过来请您”

青棠低垂着眉眼,“回绝了的好,后宫中的女子口舌是非太多,咬到烂树根也要回去几个凑伙嚼的”

枣儿笑起来,“哈哈,如今夫人说话的脾气语气越来越像左公了,倒是左公昨晚便让人来说,贺后娘娘让她近几日要往中宫走得勤一些,怕你一个人在这孤单”

“不需要,不见”,她摆摆手,便拿起身边的拄拐慢慢走回侧寝中

枣儿只得小心跟在后头,更不敢去搀扶,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班铭大人能捎封信来,好歹还能和青棠多说上几句话,现在的青棠,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浪费精力,更何况,她已两月余不肯说话了

一年前的今日,刚生产完的青棠被翊淮和翊筠强制带离了朝班府,那府中上上下下多少人等着看好戏

她来时每每做噩梦,梦到自己手中抱着被剪碎的小儿尸体四处寻医,医学们避而不见,那鲜血的滋味呛入鼻腔时醒来,才发现下身又在流血;或是又听到政渊的啼哭声,被惊醒后又更加难以入眠

刚能下地走路时,颂嵘托人带了一支拐给她,那拐异常地稳当,杵在地上咚咚作响,还留了字条给她:执拐为殒,掷拐为灭。

青棠自然无力去想这其中要义,只能想,颂嵘一个外男,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拍拍床头的软枕躺下,真就两天了,贺后、枣儿苦口婆心地劝说才肯吃一点米饭,整个人瘦得不行,再无从前的光彩

那些百姓心中都以为他们的青夫人在宫中调养得再好不过了,还不停有人到朝班府前献花仪表对刚出生的两位世家后代的慰问

祖太金尚在病榻上,好在底下人瞒得够厉害,对这些情况还一无所知,只是日日都在问夕照姑姑:青棠何时才能到宫中看她一眼?

日日都在问不带停的

恒帝自听说了那日青渠提着一把剑就去朝班府的事情,便下令不管在朝会上还是朝会后都不准官员议论此事,一方是掌握着国库命脉的青家,一方是掌握着权利政要的班家,哪家都不敢得罪

不过鹿环公这个看似不着边际的,最近却一次朝会都未曾怠慢过,不时便让恒帝把翊淮叫去一旁说话,想着青棠连自己都不见了,翊淮这个脸皮厚如城墙拐角的估计能有点用处

青棠又是一觉睡到傍晚起身,看着外头的黑天以为又是早晨,便问枣儿,“都清晨了,怎没听到宫女的声音?”

枣儿对此却是一点都不惊觉,如之前那般回她,“夫人,现在下是傍晚了”,她将糖水递到青棠嘴边,不出所料,还是摇头

青棠咂巴着干涸的嘴巴,这感觉似乎也抵不上心血枯竭的万分之一吧,又起身拿着拄拐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望了望

“一年了,再怎样也该能正常走路了”

翊筠昨日被贺后召回了王城,随之而来的是翊淮,他们看着往日欢笑的青棠如今却如此不堪,看一眼都觉得心如刀钻的痛

瘦,一入眼帘,如街边乞丐那般瘦,瘦到弯腰曲背,眼睛空洞无神,世间美好在过了她的眼都如此乏味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筠公主的那句话,杵着拐慢慢往前移了一步,“公主”

“自我嫁了人,冠以夫姓,再无人叫过我原本的身份,大都是因活在男人之下的痛苦,既然青夫人都知道苦人之间该惺惺相惜,怎我知道怜惜你,你却多次将我拒之门外?”

她努力从心中挤出一句,“青棠腿脚不便”

说罢一阵风起,她的发量惊人地少,贴在头皮上更显此人的无力

“我怎么看你这拐都比寻常的要重,那都是你心中的结,如今看着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妈子,老妈子都比你有生机”

青棠自然无力反驳点什么,只道自己如今是俱死尸,“如今罪妇有家不能回,早比流放塞外的罪人还要死了”

翊筠又要怼回去,被翊淮给拦下,“论死尸,夫人怎死得过我一个堂堂帝子?”

她再不想说话了

宫女受贺后的命令过来送汤药,那汤药一碗接一碗,从夜晚熬到白日,不见她喝上一口,若是她肯吃点东西也好掺在里头让她服下也好,可她一整天吃了吃点零星的肉糜,其他东西,是一口都不肯沾的

她摇摇头,汤药又只好摆在那不动了

翊淮不假思索抱着手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回禀户长史大人,说夫人如今怕是快没了,早早准备后事......”

她听到班铭的名头,却比听到自己父母的名头更紧张,小心诘问着,“他......问过我了?”

翊筠说话耿直,直道,“没问过......”

“没问过,我一个外男、一个外臣之妻敢来看你这个人妇?”翊淮暗暗用手指戳着翊筠

风又更大了,吹得树叶七零八落,枣儿将她搀回殿内,翊淮端起汤药去她面前坐下,“别人巴不得你死,你就死给别人看,父王的面子你不给,母后的面子你也不给,你家户长史多次在父王面前哭求着要把你接回去,可父王知道你如今什么样子,在宫中反倒养得不好,天子的面子往哪搁啊?”

青棠讪讪道,“也无大所谓了”

“今日去了祖太金那里一趟,日日念道有重要事情与你说,你这样子去了,太金的病怕是再好不了”

她终于肯抬起手喝下一口汤药,“行了,王爷可以放心了”

翊筠见她肯喝了,连忙叫着枣儿跑去膳房中

“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面对青棠似要逐客的样子,翊淮却压低了声气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总有一支杆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脉。如今你万念俱灰,也只是个逗留人间的恶鬼罢了,若你再活一次,又准许谁再此把你拖进泥沼?”

青棠依旧不想动摇,“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突然抓着青棠的手道,“青棠,与我在一起,我决不会让你如此不堪,即使让我毁了这辈子的隐忍与克制,我都只想保护你”

她想拼命抽出那双干如枯柴的手,却被牢牢抓住,于是不紧不慢地鄙视着,“毁了你的隐忍与克制?那王位也不是你的,王冠也不会戴在你头上,天子无令,我永远是班铭的女人,我也只会死在班铭手里”

她这是发狠了,她说话从不会这样露骨难听,这段时间她连恒帝的诏令都不听,怎又会听一个王爷说话

“都如此了,你依然对他抱有期望?”

她咬牙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会将剩下的给你!”

此时枣儿端着膳食进来,翊筠不自觉地朝翊淮望去

枣儿看青棠有些喘得厉害,连忙将两位请出去。他们倒也自觉,只是翊淮又扭头对青棠说一句,“执拐为殒,掷拐为灭”

青棠一时愣住,这话是颂嵘给的,翊淮如何得知?盯着那只拐注视良久后又回到榻上瘫着,那菜饭看着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

翊筠在半路与翊淮说着,便问道,“那些话,你与她说了?”

“嗯”

“我看她是不答应的”,翊筠掂量着又道,“你到底看她哪里好了?即便如此还是不改从前一心要与她在一起”

狼族与人一样,群居而住,狼群也总会有首领带领着称霸一方,也会有老狼掉队在后头捡食狼族吃剩的食物。而传说中,月圆之夜会有独狼顶肺,独狼能隐忍,月圆之夜便是涅槃之时,一改往性,人人得而不敢诛之

翊淮道,“狼性,她身上那股狼性,你们都只看到她是个人人追捧的女半神,是个人人尊敬的青夫人、女先生,但我从一开始就看到她身上那股嗜血的狼性”

抬头看向天空中挂的那轮残月,翊筠似乎也看到了那残月变幻的样子

“托班铭的福,帮我把她引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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