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疏风骤,沈清樾在伊克南部无人区。
他来接一个人,伊克的一名军人,名叫亚德。此人在营期间偷窃大量的炸药和子弹被军方逮捕,而后越狱出逃。事后,亚德联系了沈显善,想要用手里的军火换自己一条命,让沈清樾把他带出伊克。
沈清樾低头在缠绷带,手臂上青色的脉络分明,一路走来,皮肤被树条摩擦出大片的伤痕,他低沉的声线道:“我们穿过这片无人区就下海,到了临城自然有人来接应我们。”
“Fuck you!我们已经在这片无人区呆了整整三天三夜了,别跟我说什么离开的鬼话,我只觉得我们会死在这里!”
沈清樾抬眸,他的唇角干裂起皮,皮肤接近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冷漠:“一个被伊克通缉的罪犯还想拿证件出境?无人区是你唯一的出路,亚德,要是想活着,最好闭上你的嘴,别在我耳边继续吵,否则,我会把你扔在这里喂狼。”
“你!”亚德面红耳赤,却不敢继续发作。
这里的山路延绵不断,神秘莫测,碰上毒蛇猛兽或者沼泽泥潭,就要大难临头。要知道,能从“死亡禁地”走出去的人少之又少,他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作为一名军人撑到的极限,可面前的华人却面不改色,就像走平常路一样淡漠,就好像生死无关紧要。
这真是个疯子。
他抿唇,语气软下来:“沈,你究竟有多少把握能从无人区走出去?”
沈清樾薄唇轻吐:“零。”
亚德的脸色极其难看:“沈,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可拿不到一分一毫。”
他拎起亚德的衣领,不在多说废话:“起来,赶路。”
太阳快落山,无人区树叶繁茂,斜雨打湿地面,军靴每踩一下,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出十公里的路总算看到一处溪流,溪水沿着低处流,也就是说,只要跟着它的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浑身冷的像是霜打的茄子。
沈清樾野外生存的能力极强,对周围危险的感知能力更是灵敏,即使在黑夜里也能准确无误的辨别出方向,所以雨夜蒙蒙,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疾步行走,亚德跟的有些吃力,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裤腿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低头一看,隐约能分辨出是一条背面通身绿色的蛇。
蛇做出攻击的姿态,抬起三角头,探出信丝,亚德用力一甩,大惊失色的喊道:“help!救命!沈!”
沈清樾回头,一手捏住蛇头三寸,几下活活掐死。
是一条竹叶青。
亚德腿脚虚软,瘫在地上,抱着腿喊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他答应过沈显善,至少不会让亚德死在伊克。
沈清樾将手里的死蛇扔到地上,冷眼看他:“把裤子卷起来。”
亚德吞咽一口唾沫,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大腿的两道咬痕清晰可见:“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清樾单腿蹲下,没说话。他用手将伤口里含有蛇毒血液的血挤出来,撕开亚德身上的迷彩布条,用来捆扎伤口。
“我们今晚必须出去。”等不到第二天,竹叶青的毒液致死率虽然低,但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不难保证会不会有伤残或者危机生命的可能性。
“上来。”
亚德跳上沈清樾的背。
凌晨十二点,他们总算顺利穿过无人区,到达临城。
亚德的伤口已经溃破,红肿,剧烈的疼痛让他已经没办法走路。
阿猫跑来接应,下车打了一把黑伞:“三爷,你们怎么样?”
“去医院,他需要打抗毒血清。”
临城人民医院,急诊科。
阿猫背着亚德去找医生,沈清樾倚靠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卷,才发现湿的已经没办法抽了。
路过的护士和病人会偷偷望他几眼。
病床的窗帘被拉开——
景妤看到面前的男人愣住。
将近四个月没见,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底全是红血丝,身上穿着的黑色防护服被雨琳了个头,脚下的作战靴满是淤泥,眉骨英挺,抬眸微微望向她,一如既然的沉默寡淡。
他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把自己弄成这样。
景妤张口想和他打招呼,他转身要走。
她叹息,主动走到他跟前:“沈清樾,你怎么会来医院?”
不理她。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上次拒绝坐你的车,真的是因为公司离家太近。”
声音又软又温柔,听了让人心软。
他想让她滚开,可开不了口,喉咙干涩疼痛。
景妤察觉到他的不适:“你生病了?”
沈清樾声音嘶哑:“没生病。”
景妤不信他说话,踮起脚用手背触他额头,沈清樾这次没躲,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景妤忍不住皱眉:“烫成这样还说没生病,你自己是不是都还不知道?”
知道。
皮开肉绽是常事,所以经常会感染发烧,他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这次去无人区,三天三夜不休不眠,饮溪水吃野果,身体免疫力本来就容易下降,他衣服刚干点,又穿过海域回到临城,生病并不奇怪。
“我去找医生,帮你开点退烧药或者打个吊针。”
沈清樾站在原地没动,钳住她的手没让她走:“不用。”
景妤皱眉:“你这样会烧糊涂的。”
他不太清醒,烧的确实很严重,低声训斥她:“你知不知道要离我远一点?为什么还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吗?当时我真应该让你看看那群人伤的多重。”别人明明已经提醒你了,为什么不听?
沈清樾明白,在她眼里,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畜,看他可怜,所以想要施舍点什么,但同时又惧怕被它伤害。可他如果没受伤呢?他走向她的时候,她或许会害怕的崩溃大哭,甚至用石头砸他。
现在呢?他已经露出獠牙,是不是该把那点施舍收起来,离他远点?
可她看着他:“所以,你也会像打他们那样,欺负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