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大惊,忙弯腰俯身、身子贴地向后翻到门边草垛旁,右手探入怀中,拿住两枚令牌,倘若那人忽发暗器,自己便可及时运牌抵挡。
王雪心道:“幸而姑娘我谨小慎微,不然还真被你偷袭得手了!却不知你因为何事要忽然袭我?”她受那仓库的看门人留宿陪茶,不便再次动武打扰人家休息,若是激斗之时不慎打烂草垛,那看门人明早更难以向村民交代,当即走出院落,走到那女子身后的空草地,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那三人愕然相顾,显是在暗自佩服王雪适才露的一手功夫。王雪见三人不答,又道:“难道你们是瞧着姑娘我是独自一人好欺负,于是有意要过来欺负我吗?”她明知事情绝不是如此,却故意如此说,要激得那三人回话。
适才偷袭她的那人果然受不住激,手指向王雪鼻尖一指,厉声道:“你别在此恶人先告状,我问你,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却藏在门后偷偷看我们,这是为什么?”王雪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微一犹豫,才道:“谁稀罕偷看你们,你们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吗?我不过是听到门口脚步声,才想要出门看一看,这难道也要挨你的打吗?”那人双眼向一翻,喝道:“你大晚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却在这里东游西逛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话,别油腔滑调的。”王雪见这人双目有神、眉毛又粗又浓,肤色黝黑,显是长久风吹日晒所致,倒是个俊俏的乡村青年,却不想这俊俏青年如此蛮横无理,言语中显是将自己当作是什么小偷小盗了,这比坤尧、林惕昆等人将她视作孩童更令她着恼,当下沉着脸说道:“我晚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你若是瞧我不顺眼,尽管动手便是,难道姑娘还怕你吗?”心中却想:“瞧你适才的掌法功力,武功应当在我之下,即便你与你那两个同伙联手欺负我,我打不赢难道还不会逃走吗,我的双腿只听我的命令,又不听你的。”
那人大怒,叫道:“你,你,你……”王雪学着他的口吻说道:“你,你!”那人抬手一掌便要向王雪身招呼。他身后那同伴忽地窜一步,挥手将他拦回,说道:“志慧兄弟,你不必动怒,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再动武不迟。”王雪趁机损他一句,说道:“他说的对呀,志慧兄弟,你想讨打,也不急在这说话的一会工夫啊。”那个叫志慧的一听,更是气的满脸通红,却也听同伴的话,向后退了一步,没好气的道:“你来问她。”
那同伴问道:“小妹妹,我问你,这仓库是马军大哥负责看管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神色间仍是不善。王雪晚间与那仓库看门人闲聊时,便知那人名叫马军,心想此事不必欺瞒,于是将进村之后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只是她不便直言指责村民小气凉薄,于借宿一事只简要说是没找到好人家,那三人却也知是无人容她住宿。那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却仍是狐疑的瞧着王雪。王雪说道:“你若是不信,进去将马军大哥叫醒,一问便知,他被吵醒后若是乱发脾气,可得由你们三人担着。”那人淡淡一笑,说道:“倒也不必进去扰他。”却不住的向仓库张望,显是想要进去核查,却又不便过分怀疑王雪。
王雪见他身后那女子也是目光凛凛的瞧着自己,一副随时准备出手迎敌的架势,忽然心想:“村中百姓不喜被人深夜烦扰,不愿留我暂住倒也情有可原,你们三人却是深夜忽然现出,只为寻我麻烦。瞧你们三人虽是农民打扮,但你们武功不弱,决计不是寻常乡民。”立时在心中回想连日来是否得罪过什么人,直到忆起雪山之事,想到阿右临走前所说,灵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心念一动:“他们是灵恶派来的强援!”想到此节,心头大震,向后疾跃数步,叫道:“你们不必询问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想与我动手,尽管过来便是!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们能善罢甘休。”
志慧大叫道:“我早就觉得你可疑了,你如此坦言承认倒也痛快!林兄弟,尹春红、我们一起,直接将她毙了便是,不必依着江湖规矩玩什么车轮战。”适才与王雪对答那人叫做林琯头,身后那女子叫尹春红,林琯头袖口一晃,手中多了一柄劈柴用的短斧,斧头对着王雪脑袋轻轻虚劈,说道:“既是如此,我出招啦!”手运出全力,斧头径向王雪头顶劈落。他说的客气,手招式却是凌厉杀招。王雪与三人对答之时便已猜到三人身必藏有兵刃,却想不到此人所携的却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短斧,见斧头极快,竟是要将自己当场砍死,心头一惊,急忙向后跳开,心道:“恶人帮果真手段残忍,瞧你斯斯文文的,出手竟如此凶狠。”面前黑影一闪,王雪急忙跃出,左臂已被黑影拂中,虽不甚痛,却也吃了一惊,却见那黑影原来是尹春红手中的一条二尺长的皮带。尹春红武功自成一路,以柔软坚韧的皮带做为兵刃。
志慧从背后衣囊中抽出一柄一尺有余的尖刀,向王雪左肩刺来。王雪见那尖刀比寻常的刀剑短了许多,却又比一般的匕首要长,想来这尖刀是平日里杀猪宰羊所用,心想:“你们三人所使的兵刃当真有趣。”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左手令牌架住尖刀,右手令牌向志慧胸口拍去。志慧于黑夜中一时瞧不清王雪手中兵刃,见她左手挡开自己尖刀,以为她只左手有兵刃,右手只是空空的发掌袭来,于是左拳向王雪右手击出,要将她手腕打断。忽听啪的一声,志慧右掌被王雪令牌拍中,掌心一疼,急忙握拳护住,向后跳开,惊道:“她右手也有兵刃!”
王雪将两枚令牌相互一拍,说道:“一点不错,姑娘双手都有兵刃。”使开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双牌向志慧心脏处点去。志慧尖刀砍过,要挡下王雪这一招。王雪见他尖刀挥来,早已变招,右手令牌格开他左手手腕,随即出其不意地抵住他手中尖刀,左手令牌趁势向他面颊拍去。志慧双手受制难以抵御,只得咬牙闭目硬受这一击。静夜中只听啪啪啪啪四声响过,王雪在他左右面颊各掴了两下。王雪恼他适才发掌偷袭,更恼他言语的蛮横无理,这四个巴掌自是运出全力,每击一下,心中便叫一声:“痛快!”只是夜间村中没有月光,瞧不清他肿起的面颊,心中又不免可惜。
尹春红一声呼喝,皮带甩出,裹住王雪左臂,身子向王雪右侧疾奔,要将她捆住生擒。王雪向左边跳开一大步,以防志慧惊怒之际忽施杀招,左臂同时运劲向回猛拽。尹春红的皮带虽将王雪左臂制住,但她若不肯撒手,自己右臂也可说是被王雪反制,她身材本就瘦弱,比之王雪也只半斤八两,受王雪这大力回挣,身子险些被王雪带回,脚下急忙运劲,这才勉强站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右迈出一步,心中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只想:“这臭丫头有点内力!”
王雪正要加一把力将尹春红拉回,却见林琯头高举短斧向自己劈落,忙横过右臂,倒转手令牌,与林琯头交换两招,右腿忽然飞出,正中林琯头腰中,将他踢倒在地。王雪不等林琯头倒地,左手令牌飞出,向尹春红胸口掷去。尹春红见王雪这一掷力道奇大,又见那令牌牌头尖尖的,只怕自己立时要被利刃穿胸,忙撒开皮带,惊呼逃开。
王雪左掌向后击出,格开志慧从后攻来的两招,右手令牌脱手,正中尹春红斜方肌处的经脉,只见尹春红忽地笔直站住,随即一头栽倒。志慧林琯头齐声惊呼,齐向王雪攻来。王雪先前还怕自己以一敌三难以讨到好处,后来渐觉三人功夫虽然不弱,与自己却有显著差距,此刻去掉三敌之一,精神登时大震,闪身晃到林琯头身后,发掌荡开志慧捅来的一刀,又闪到他右侧身后。
志慧手中尖刀一转,向右急劈,蓦地里手腕一震,尖刀不由自主地脱手,全身下随即一麻,身子登时僵住不听使唤。原来王雪晃到他身后时使出了哈巴术中的点穴之法,将他身经脉尽数封住。点穴之术是极为高深的功夫,王雪原不擅使,但她内力精湛,功力又比志慧为高,点住他的几处要穴,使他身子酸麻、一时三刻难以走动却也不难。
现下三敌又去一个,只剩下一个林琯头又惊又怒的立在当地瞧着王雪。林琯头喝道:“你别猖狂,我们兄弟数十人呢,总有一天会找你报仇!”王雪知灵恶等人总是将十恶不赦之事说的天经地义,恶人帮向来如此,心想我索性与你们无赖到底,便说:“好,今夜将你们杀光之后姑娘我便远走他乡,且瞧瞧你们数十兄弟到哪里去寻我。”林琯头又是一惊,见王雪适才所使的两枚令牌已与尹春红一同在躺在自己身后,心想这臭丫头现下失了兵刃,自己的武功又是三人之首,倘若自己手持兵刃与这臭丫头过招,未必便不能抵敌,只要拖得一时三刻,等尹春红转醒、志慧穴道自解,情势便会逆转,难不成合三人之力还不能将这手无寸铁的臭丫头料理?
王雪见林琯头的目光在尹春红、自己手中的短斧和自己的一双手掌来回穿梭,便知他心中所想,忍不住嘻嘻一笑,从怀中摸出另外两枚令牌,笑道:“想不到吧,大姑娘这里可还有两枚兵刃呢!嘿嘿,便是空手过招,你可也敌不过我。”说着又将两枚兵刃放入怀中衣袋内,意思是我便空手与你过招瞧瞧。这一下林琯头当真是绝望之极,心中原本存着一点反败为胜的指望,这时也尽皆无踪,呆立许久,才恨恨的低头说道:“罢了罢了,我们斗不过你,你杀吧!你若是还留有一点人性,便给我们来个痛快!”
志慧身子虽动弹不得,王雪与林琯头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大声喝道:“林兄弟,姓林的!你怎么如此脓包,宁可徒手待毙也不敢放手而搏吗?”
林琯头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尹春红这时悠悠转醒,她颈经脉受损,头脑兀自晕晕乎乎,更是无法起身,却也知自己三人决计不是王雪敌手,转头向林琯头叫道:“林大哥,你快快将她杀了,我这就来助你。”说着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的站起,哪知刚一起身,忽然一阵眩晕,险些又一跤坐回,幸而她急忙伸手抓住身旁一棵垂下的柳树枝,这才勉力站住,向王雪走来。王雪瞧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自己即便只是站着不动,她一时半会只怕也伤不到自己,却仍是目光镇定、一步三跌地走来,心中好生佩服她坚强。
林琯头哈哈大笑,说道:“志慧兄弟教训的是,反正也是一死,我为何不放手而搏呢?春红小妹,你在一边掠阵,待大哥我敌不过这女魔头了,你再动武不迟。”尹春红心知自己这时揉身而,直与自戕无异,便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们兄妹三人当年义结金兰之时立誓同生共死。大哥,你千万不要先小妹一步而去。”说到这第二句话时,已是带着哭腔。
王雪想不到恶人帮之人竟也会具如此英雄豪气,见这三人如此情深义重,倒不忍心再出言为难,何况她心中本就没当真想过杀人,于是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若回答的好,姑娘便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志慧咬牙切齿的叫道:“呸,你尽管杀好啦,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王雪不理他,问林琯头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怎知我必会从这姚家村经过,我这一路而来,可没发觉有人跟踪,难道你们帮派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我要走那条路也事先便能知晓?”林琯头一奇,随口答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帮派呀?”王雪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你们有数十兄弟呢,这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林琯头一呆,随即脸现怒色,说道:“我说的数十兄弟,指的是我们村的几十个年轻男子,他们虽无甚武功,却也知‘有仇必报’四字,你害死了我们村足足八人,难道还以为我们会将你放过?”
这一句话直将王雪说的目瞪口呆,她第一个念头便想今夜之事也许完全是自己与这三人之间生了一场误会而已,这三人也许并非恶人帮之人,不然要说自己杀了他们村中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她第二个问题本来想问,你们知道错了,以后还会滥杀无辜吗,如此一问之后这三人必会保证今后绝不再害一人,到时自己便有了台阶放掉三人,哪知听这林琯头所言,今夜之事好似只是一场误会,这第二个问题便无法问出,转念一想:“刘师兄、万佳卜都说恶人帮自而下人人大奸大恶,面前这人死到临头信口雌黄的骗我可也难说,说不好他林琯头这个滑稽的名字也是胡乱编造的。”
尹春红见王雪默不作声的只是发呆,知她不大相信林琯头所言,于是说道:“我们三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承认自己所属的帮派吗?”王雪一怔,心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志慧向尹春红喝道:“你不必解释,她爱信不信!”
王雪问道:“你说我杀了你们村里总共八人,你瞧仔细了,行凶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说着向林琯头走近几步,要他瞧清自己相貌。林琯头见王雪面色白净眉清目秀,心中一动,随即怒喝道:“那行凶之人只在夜晚忽施偷袭,村人无人瞧见他身形相貌,我又怎知是不是你?倘若我们早知那行凶者为何人,现下早已去他寻仇了,又何必要大晚不睡觉,在路瞎走瞎转的搜寻?哼,你要杀便杀,不必如此插科打诨。”王雪见他神色正直不似作伪,心想:“你们三人深夜在村路行走,原来是在搜寻那个昼伏夜出的凶手,偏正巧遇到了我,这却是一场误会了。村民入夜便即早早安睡,不敢让我这个外人进屋,想来也是为此,倒不是他们小气。”忽然想到一事,骂道:“你们三个糊涂头顶的二百五!既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凶手,为何向我连使杀招,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林琯头又是一呆,说道:“是你自己说,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不然我们怎会随意出手?”
王雪至此已敢确信今夜之事纯属误会,微微一笑,收起令牌回入袋中,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今夜是初次进村,确实不知有凶手伤人之事。”
志慧穴道渐解,手足虽然仍酸麻难耐,却也可以勉力行走,当即走到林、尹二人身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你说杀人凶手不是你,可那凶手飞檐入屋显然武功奇高,十村八乡中除你之外谁还有这等功力?何况适才是你自己大叫大嚷的说我们要找的人是你。”又不约而同的去瞧王雪。王雪苦笑道:“我好惹事,得罪的恶人太多,出门在外逢到江湖好手时难免心中生疑,怕是来寻仇的,见你们深夜行走面色不善,这才起了误会。”
林琯头尹春红心想:“你好惹事倒是不假,我们已领教过了。”对她所言信了大半,不然她适才便可将自己三人所杀,又何须婆婆妈妈的解释?二人转头向志慧瞧去,心道:“志慧兄弟是烈火脾气,又生性多疑,必不会相信她的。”果然便听志慧大声骂道:“臭丫头,我才不相信你的连篇鬼话呢!你必是凶手无疑!”
王雪大怒,正要发作,忽听左边林中沙沙响动,转头一瞧,只见一个黑袍身影从林中飘过,身形灵动,双脚自然而然的贴着草地滑行,这等轻功不但高深,而且诡异之极,直如厉鬼索命一般。那人隔得远了,又被斗篷裹住头脸,瞧不清相貌,但见那鬼魅般的轻功和那一席黑袍,又是向着村中方向而行,便说那人不是凶手也令人不信。
王雪一把抓住志慧胸前衣领大声嚷道:“太不可思议啦,那个黑袍凶手一定是我!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