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宫人们在宫内当差,各个耳聪目明,一听刘进忠的话音,就知此事牵扯颇多,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刘进忠跪在地上虽不能动,可举动多变,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婉转求饶,时而痛哭流涕。清姝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心如同那青砖般冰冷。
片刻,皇帝终于开口,他沉声道:“李德全,将他拉入慎刑司,此事交由你,务必让他说出真话。”
李德全领旨,命人将刘进忠拖了出去。刘进忠满身鲜血,挣扎着,大嚷着:“主子,主子,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啊,奴才可都是为了您啊。”
哭喊声渐渐远去,绛雪轩内又静了下来。终于,皇帝挪动了脚步,他走向清姝跪着的地方,亲自伸手扶起了清姝:“姝儿,不必如此。”
清姝就着皇帝扶着的手,没有起身,娇俏的脸蛋仰起,反问道:“皇上,你可信臣妾。”
皇帝默了片刻,才道:“朕已经交给李德全调查此事,过不了几日,也就有了定论,已经晚了,早些歇息吧。”
皇帝说罢松开了扶着清姝的手,抛下众人,向殿内走去。清姝还在跪着,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只皇帝转身那一刻,一行清泪落下。
清姝心里恨骂自己,帝王无情,你偏信帝王有情,有情人只怕来日无亲友,无情人又待来日遇新人。清姝狠狠地抓住了胸口,这钻心的痛。
李德全是个狠厉角色,皇帝又亲自下了旨意,吩咐慎刑司太监将各类刑罚都用了,几日下来,刘进忠浑身上下连块完整的好地方都没有,可如此刑罚下,刘进忠仍是话风不变,一口咬定此事都是清姝指使,没有任何隐情在内。
李德全日日都去皇帝面前禀报,连着几日下来,非但一无所获,后宫众人又都将这事摸了个透彻,得知消息皆是恐慌不已,太后也颇为关心,亲自叫去皇帝,要早日了结此事,还后宫一个清清静静。
现下,李德全自慎刑司回来,又去了皇帝身边禀报,皇帝几日不得安睡,从满案桌上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揉着眉心问:“刘进忠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德全低着头弯着腰:“这刘进忠日日疯癫,清醒的时候不多,只重复说着让顺和妃去纯主子那儿寻仇,其余的什么都问不出了。
皇帝倦了,知晓刘进忠此人怕是再问不出什么,思索片刻道:“顺和妃刚过七七,宫中就传出这污秽,刘进忠不好直接赐死,就用胡麻糊了口赶出宫外,命侍卫在外解决了吧。”
清姝得知消息时手中拿着那幅画着胖鹦鹉的宣纸,淡漠道:“皇上是不打算再问出什么了。”那宣纸浅薄,滴了泪水的宣纸更是易碎。
她擦拭了泪水,眼睛一转不再看那幅画,静静地吩咐着:“明月,将鹦鹉放在小盛子房中让他养着,这画都收到库房去吧。”
明月蹙眉道:“主子,这鹦鹉可是皇上送的,若是被皇上知道您如此厌弃,可……”
清姝浅笑着:“皇上送的又如何,不过是见新奇时给的玩物罢了,又怎会担心玩物何去何从。”说罢就走向内室去了。
明月犹豫片刻,不敢忤逆清姝,也就上前提了装着鹦鹉的笼子和画作,通通拿出殿外。内殿中,清姝侧卧在塌上,泪水无尽的流着。
午后,霁月从侧殿盛了新炖好的乳鸽汤,蹁跹而至,只见仪嫔手中拿着一香囊。
霁月笑着将碗盅放在案桌上,笑问:“这香囊做了几天,今天总算是做好了。”
仪嫔取了一彩绸系着福结,浅笑道:“这香囊用彩色绸缎包上棉花,里头掺和着川芎、白芷、芩草、丁香、山艾、甘草、雄黄粉,再用彩绸扎绣而成,下边垂上这红、绿、青、蓝、紫各线穗,香气扑鼻。夏日眼看就要来了,皇上戴着化浊驱虫,极好。”
霁月上前看着仪嫔系福结,手极灵巧,浅笑道:“主子自入潜邸,每年都送皇上一香囊,皇上夏日都佩戴着,可见主子与皇上情深义重。”
仪嫔将手中的香囊拿起,映过阳光,五彩绳熠熠生辉。
两人正笑着,忽听外面有了动静,仪嫔顺着声音朝殿门看去,只见李仁顺从殿外进来了,他低着头禀报道:“主子,皇上派了小禄子来请主子即刻去趟养心殿。”(李仁顺:仪嫔林宜华之首领太监。)
霁月一笑:“皇上和主子真是心有灵犀,主子正煲了乳鸽汤要送去呢。”
仪嫔收起香囊,在霁月的侍候下换了一衣衫,就不再耽搁,装了乳鸽汤出了永和宫。
一行人走在长街上,仪嫔随口问道:“绛雪轩的刘公公在慎刑司严刑拷打这么些天,还是没有改口?”
李仁顺跟在身后,回道:“要说这刘进忠也是打纯主子一入宫就跟着伺候的,如今竟一口咬定了绛雪轩,现下皇上已下令,将他用胡麻糊了嘴赶出宫外了。”
仪嫔的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向前走着:“纯贵人遇上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可真是没福德,到底这奴才也没落个好下场。”
霁月扶着仪嫔的手,低着头道:“主子心善,自然不把绛雪轩那位往心狠处想,要奴婢说,说不定就是那位指使刘进忠做的事,否则慎刑司几十板子下来,刘进忠还不肯招认。”
李仁顺又道:“是啊,要说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可都指着绛雪轩,刘进忠也被赶出宫已经三两日,皇上也不下旨给个交代。”
仪嫔理了理碧翠流苏:“纯贵人生的美貌,连本宫见了都念念不忘,遑论皇上,得了,这些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即可,出去不许乱讲。”
两人诺诺应是,霁月心里记挂一事,环顾了四周见无外人,才压低声音嘱咐:“主子,如今顺和妃去了,四阿哥还小,皇上要为其寻养母,您可得多为自己打算着。”
仪嫔一听脸色就变了,停下脚步摇首道:“本宫无福,未能替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四阿哥身份贵重,岂会交由本宫抚养。”
霁月劝慰道:“皇上对主子有情义在,又有夫人的情分,更知晓主子这么些年为无子伤痛,若是您开口,皇上定不会拒绝。”(夫人:仪嫔林宜华之母,皇帝幼时奶娘。)
仪嫔担忧着:“本宫平日与皇后娘娘交好,如今中宫无嫡子,若是本宫有了阿哥……罢了,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