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停在半空,
足足好几分钟方别后知后觉体会到身子的僵硬。
冷冷的一个激灵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办公室里的温度,无形间降低了数个档次。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浮现出至少五种以上应对方式,但凡林老伯稍有动作,他恐怕都会暴起伤人。
尽管,方别并不确定眼前的是否是人。
“难道跟我一样?都是从底下过来的。”方别很是迟疑,欣然又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苛苛……”林老伯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差点就让它这位“老乡”暴走。
只是,在送完快递,林老伯大幅度摇头晃脑,像是某种自我否定行为。
做完这些,林老伯僵硬的身子一摇一摆的离去。
“咕噜。”
方别心怀侥幸的喘了口大气,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弛下来。
当时他亲眼见着林老伯咽气,那是个能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瞬间,绝不可能出错。
可现在……林老伯都贴到他脸上了,这还能有假?
“哒哒哒!”
从走廊不间断的密集脚步声判断,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除了林老伯外,这家医院大概还有别的这种存在。
它们保持着统一的步伐,落脚轻微,仿佛提前经过培训,辨识度极高。
方别脑子里倏忽涌现一个词。
“电梯。”
那台电梯是从底下上来,只可能是负层的太平间。
通常来说一台电梯的最大载客量是11~13人。
这可不妙,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就在不久前,他刚好错开一台携着满满尸体的电梯间。
“听说咱们院夜班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四处游荡,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回想起刚刚那俩护士的对话,方别只剩苦笑。
合着,又碰上都市传说了。
为什么要说又?
众所周知,都市传说都是真的。
凌晨人少街头遇到拿剪子的大嘴女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次,以身试法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他现在就好像恐怖电影里那些作死的配角,知道不对劲还一个劲的以身犯险,除了为主角团提供经验毫无半点作用。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越发临近,并且十分密集,它们已经来了。
出不去。
从办公室往外,经过的走廊恰好通往电梯间,现在出去大概率会撞上那些东西。
林老伯对他没恶意并代表其他尸体的意见,哪怕不知道这些存在代表什么,肯定不会遇着什么好事。
“来不及了。”
一阵阴寒从门外哗哗穿透墙壁,方别终于咬着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人家都已经欺负上门了。
他势必与这些邪恶势力抗争到底,不死不休。
……
“啪嗒、啪嗒。”
门外的黑影扒拉起办公室的门。
几个跟林老伯无异的死者随之走了进来,它们好奇的摸索着这间从未见过的房间,最终将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旁边熟睡的人。
从规范的睡姿与平缓的呼吸看得出来,他睡得很香。
来者在他周围来回走动,不时的查看那堆资料,动静可不算小。
那人大概是太累了,不时的还打出几个呼噜。
哪怕有的尸体身上不时滴落不明液体,也未惊醒那人的睡眠。
要知道,并非所有死者都轮得到林老伯的体面死法。偶尔有些尸体吊着半个脑袋,露出一截肠子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腐烂的器官的臭味填充着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隔着老远都能嗅到这番滋味。
躺在桌上的人砸吧砸吧嘴,口水不自觉的淌出来。
好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趣,涌入的几个残疾人悻悻离了去,再好的表演在瞎子面前都是无意义的事。
只是它们不知,那位熟睡的人却是连后背都湿透了,靠着将手机正立在视野范围可见之处,他能完全掌握来人的信息。
靠着余光他看见了,包括林老伯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踮着脚走路。
“三个急诊室的死者,死于车祸,还有一个临终病房,包括林老伯,全是在昨天刚刚死去。”
他无意听其他科室的医护说起过,很确定刚刚进来的都是不久前死去的病人。
而且都还统一穿着病患服。
心有不甘?
还是借尸还魂?
这些方别可不清楚,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抓紧时间逃离这家可怕的医院,明天的太平间多半还会多出一具新尸。
就在刚才,那个只剩半截脑袋的死者无限靠近他,差一点就亲上了。
不管这是在检查身份还是寻找其他的什么东西,若是再换一批人来他可不敢保证不会露出破绽。
“当务之急,必须先离开这。”
恢复冷静,方别思索着一条可行的路线。
显然,这个时候报警绝对是最不明智之举,这条走廊至少有四五名死者循环游荡,但凡有一点声音都会被第一时间吸引过来。
至于小黑本,那只是个工具,并无实质性攻击力。
哪怕方别一厢情愿愿意跟它们签署协议,看它们的模样也不够诚心。
刚刚那群死者们能够实实在在的碰到他,还能安然无恙离去,就足以说明它们并不畏惧小黑本。
跟幸子这类实在的异常生命比较,它们更倾向于人类这边。
“呵呵。”
方别自嘲笑了笑,他还真是有够倒霉的,好不容易从底下回来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灵异事件。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方别紧咬牙关,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
十七层的走廊道,
数名已死的病人漫无目的游荡,却并没有走进周围的病房,单纯的做着乏善可陈的工作,巡逻、检查、游荡,不时的发出一声低吼,表达它们糟糕的心情。
突然,一名新的同伴出现在它们视野范围。
他的动作同样生硬、缓慢,却散发着跟它们同样的气息,一路向前身上一路嘀嗒着血滴,向着电梯的方向游走。
几名死者瞄过一眼便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那人正是经过乔装的方别,他专门从办公室取了一套病号装换上,顺带涂抹了一点刚刚那几位遗留的器官组织,伪造成它们的一员。
至少从它们的反应来看,并没有识破这位“同类”。
他可以放心大胆当着它们的面堂堂正正走出去。
这种行为很low吗?
不,暂时战略性转移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以便积蓄力量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叫做智慧。
踮起脚尖,缓步前行,方别努力遵循着它们的法则,并没有直接去往电梯间,左顾右盼演了好一会才慢慢悠悠停在电梯门口。
“叮。”
电梯门开启,里面的景象不禁让方别止步。
一位仁兄正从地上拾起零散的肠子,重新塞回去。
旁边的一位小哥保持抓痒痒的动作,却不见其从手臂开始的皮肤组织正一点点脱落。
站在电梯门口的女士还是更在乎她的脸,努力松动僵硬的五官。
一个不注意,“吧唧”一声响。
女士的眼眶剧烈扩张,珠子顺势弹出,好巧不巧,落在方别脚下。
她抬抬头,平视将要走进来的“人”。
欣欣然,方别脸颊极不自然的抽搐。
这是,要他帮忙递过去?
“别低头,皇冠会掉。”方别没来由的想到这句话。
一狠心,一跺脚,弯弯腰,伸手捏住那团黏糊糊的眼珠,顶着胃里的恶心,投进那位女士的胸口。
若无其事的走进了这间怪异的电梯间。
那位女士相当没有礼貌,连句谢谢都没说,拿回身体的一部分后,极其野蛮的硬摁回眼眶,甚至不在于装反了。
呼呼呼——
电梯急速的猛然向下坠落,几乎没有阻力朝着目的地驶去。
方别的余光瞥见按下电梯的层数。只有一个键位泛起红光。
负二楼。
下意识的抬手去按层数,只是刚抬起又僵在空中。
如果就只有他一个人按下一号键,这岂不是显得很尴尬,而且不合群。
还好脑比手快,方别并没有引起什么异常,只是目光紧盯快速变化的楼层。
8、7、6、5……3、2……
当电梯楼层显示为2时,方别再也顾不上旁人异样表情,眼疾更手快,手指头精确的落在方块1上。
“拜拜啦大家。”
手指活动的同时,方别的两腿更是像被安上了弹簧,打算在下一刻门开时直接崩出去。
却没想到,
落指的地方一片灰暗,不见半点红光。
失效了。
啊欧~
在那一刻,方别意识到,他玩砸了。
电梯间的所有“伙伴们”齐刷刷的正对着这个异类。
正一层?
拾起肠子的仁兄摊开手,任由肠子滑落一地。
那塌滑溜溜的东西正好擦过旁边小哥掉落的那一层皮。
有人摸了摸脑袋,正好捅破某个伤口,不免流了一地的脑浆。
而电梯门前的女士又按爆了另一颗眼珠。
这群“人”相应施展起自己的绝活。
由此一圈下来,只有方别没有整个像样的活。
“啪啪啪。”
硬着头皮,他只好鼓掌喝彩。
这下,那群“人”脸上只剩一片阴寒。
它们中间,似乎出了一个叛徒。
“叮。”
负二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