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节她们的通信

“我的桃桃，祝你们新婚愉快，我知道你们会成为完美的一对的，刘流是个好孝子，他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不知道你们去哪里度蜜月，有多少假日？”

不儿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那束表现出生灵十足、美意无穷的青发篷松飘撒般地堆在她那丰膄过头、白的耀眼的颈肩上，大概是还未彻底吹干，一次又一次地掠遮过眼睛与面庞，不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来弄开它，向脑后挪去。马上睡觉了，她不准备再去为发造型。南医生正在洗漱，她取下床头柜上的几页信纸，找到水芯笔写起信来，这封信及早要写的，她起了几次心，今天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知道了你们的那些情况，那也是实际问题。刘母一定是躲在某一处，在等待儿子给自己生孙子。刘流的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不知你们最近有什么动静了否？我知道我这样问你们，一定是更给你们亚力山大，但我不得不这样的问，不得不这样地说。”

南方洗漱完毕，拖着拖鞋上得床来。他已习惯了先用手玩一把他的儿子，他在儿子娘的肚上轻轻地拍几下，然后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此时此刻，不儿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与幸福。她抚摸着她男人的头，先把他收入囊中，再让劳作一天的医生枕在她的手腕里。

男人慢慢睡去，女人小心地腾出手来，将信继续写下去。

“亲爱的桃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已经怀孕了，快五个月了，巳经感觉到他在肚中很顽皮的样子，已经感觉到他会同咱们交流。怀孕是一个女人值得自豪的，我感觉到很幸福，等你自己怀孕时，你会深地体到这一点的。”

不儿换了一支笔芯，尽量地想把字写稳，想把文字写美。

“亲爱的桃桃，你肚里没动静，不是身体不行，是那《杯弓蛇影》起的原因，人体是一台精密透顶的机器，不良的情绪使她的运转不那么和谐协调了，一旦情绪纠正过来，一切会自然得水到渠成。”

南医生翻了个身，说着梦话：

“小子快快长，你老子这不累坏了……叫你学一手，一辈子吃穿都不愁……”

南医生还胡乱地在空中乱抓乱抱，大概在想抓想抱他的儿子吧，不儿小心地避开着他。

待南医生安分后，不儿再继续写。

“刘流，可怜的刘流，你怎么这样不中用，你有什么可焦急的，这么多人帮助你，天大的困难也能克服啊。”

信还未写完，儿子在肚里闹了，他在踢腿，大概是提示妈妈该歇息了。不儿草草地将信结束，明天得寄出去。

不久不儿收到了桃桃的回信。

“亲爱的不儿姐姐，感谢你的来信，为你家的幸福生活而高兴。特别为你们不久喜添贵子而祝贺。姐姐，刘流得知你怀了孕他是多么激动啊，我看得出他那激动的后面掩饰一种不安与后悔。”

“桃桃，你又开什么玩笑来着。”不儿看着信自言自语了。

“不儿姐姐，刘流是爱你的，但他又说他不敢爱你，那样的爱是是夹着惭愧和怜悯在其中，他太对不起你了。如果他在眼睛受伤时，你如果不表态爱他，愿嫁给他，帮他生一个儿子，而是让他来再追你，你们就很可能走在一起了。”

不儿有些激动起来，又自言自语起来：“别那么复杂，先说后说有什么区别吗。”

“姐姐，我猜中了他是为没有与你走在一起而后悔。我不怪他，他的热爱工作的精神是可佳的，他是我的师傅，他值得我爱。他也爱我，关心我，我们过得还算幸福，虽然有未孕这个问题在干扰我们，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不久后，不儿又接到了刘流医生的来信。

“天下最美的夏老师，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我这双最没用的眼睛却在那一天那一刻神奇般地代表着我的心，在那乱轰轰的人群中无意地发现了你：一个似病非病，一个娇喘微微，一个一笑倾城，一个弱者，一个强者、勇者，一个衣着兰白相间朴素有致的二十几岁的少女直撞我眼、直捣我心……”

“没想到这流子还能写出几句话来。”不儿边看边笑。

“记得我没事找事地与你攀谈，你挂的是别人的号，你看的是该别人看的病，可我插手了，硬把你拉入我的诊室乱说一通……”

“你腼腼腆腆，同时又大大方方，一个老师吗，懂得如何有分寸地给人面子，懂得如何让别人下台……”

不儿看得有些激动，刘流说的是事实，虽然有些添油加醋，那时不能不说她对刘流有些好感，刘流知识分子派头直足，还蛮绅士着呢。一派的分头，身着大白袿，双手插入口袋中，戴着宽边黑色眼镜，从容不迫，不露声色。用眼毫无顾忌地盯你，欣赏你，嘲弄你，看你的长处短板，看的是否丰满。看你的摆手姿态，猜你的臀围，啐你的腰围，心里直吹莫明极妙的口哨。

这三人你来往地写，尽性地写，互诉衷肠，也不乏调侃揭短，妒忌之言难免。那南方很少参与，但他在背后偷看她们的通信，故装什么也不知道。

有一回不儿洋洋得意地写过了头：

“昨天去医院检查寻察，

儿鼻梁直嘴角方棱一切俱佳，

比他爸爸绰绰有余还真不差。

看他那眼角眉梢挑强好胜，

与我比较好似掺了一点假。

他那里凝情倾听猜想大人秘密，

也不时踢脚招手向大人来插话。

他爸教他学习气功治病救人，

娘教他写文章必将大功告成。”

不儿本以为是她对自己儿子爱的倾诉，是对她的美满婚姻而歌唱。没想到给为未孕而忧愁绪不止的桃桃多少成为一种刺激，桃桃整整想了一夜写了回信：

“我不想让我儿生在来年初五，

是不让他像屈老夫子仰天长啸。

我不想让我女生在那初八，

是不想她来世上称王称霸。

我愿我儿生初六，

‘最喜小儿无赖，

溪头卧剥莲篷。’

我盼我女生初七，

快快长大为人妻。”

不儿为桃桃的文才惊震，再不敢在桃桃面前放肆。

突然于某日，不儿接到了桃桃的电话。

“……姐，我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