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童说京郊三十里处有好大一片林子,不如去打猎。谷穗得了空,主仆二人穿戴齐整,骑马一路奔去了,城门处瞧见林五郎,身边站着位浅蓝色交领长袍美少年,手牵青骢马,好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谷穗下了马,林莫声已迎了上来,作揖道“谷公子出城去?”
“林兄今日当值,说三十里处有一林子,我去探探路,改日一起去耍?”
“求之不得。”林莫声介绍身边的俏公子“这位是晏小公子。”
晏小公子正瞧着谷穗,见他眉目疏离,却又眼角含情;风姿绰约,却又气宇轩昂,心下满是欢喜,忙施礼道“在下晏小七。”
“在下谷穗。”
“原来你就是九穗禾的主子,只是听说,不想今日竟见了,似是早就见过一般。”
谷穗瞧他生的这等风流,怪不得写出这等自然雅致,满口生香的词来。晏小七见谷穗不说话,笑容犹如咕咚咚的泉水般干净温暖,更是痴了,转念想是自己唐突了,良久,指着白马银鞍,问道“这就是皎雪骢?”
“他叫不尘。”
“不尘,皎雪不尘,好名字!好名字!”
“林兄,晏七公子,我们先行离开了。”谷穗施了一礼,翻身跃上马背,出了城门,却听见到身后踏踏的马蹄声跟了上来,巴童说道“公子,刚才那位晏小公子跟上来了。”
谷穗停下来,扭头一看,晏小公子已并齐停下来“谷兄,不如带上我吧。”
谷穗自然欢喜,便三人一起去了,原来这晏小七年方十七岁,五岁的时候就以诗词冠绝,人称神童。一次书丫头说了他的趣事,把谷穗笑的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翻滚。先说这书丫头是谁,就是新招来的丫头,谷穗把新来的丫头接着命名:书,神,侠,依,碧,鸳,飞雪,抱琴。
说一次晏府的宴会上,载歌载舞,宾主深得其乐,兴趣正浓处,老晏宰相便招来老来子-小七作诗助兴。
晏小七拍着手唱道“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一屋子顿时鸦雀无声,他老子晏殊老脸涨得通红,呵斥他住口。五岁的小七倔强地还嘴:这曲子就是好听么。他爹晏殊脸上无光的很,反手掴了儿子一个耳光。莫名其妙挨了揍的小七边走边哭,还不忘委委屈屈地嘟囔:我说的都是真话,就是好听么。满屋子的宾客,强忍住笑,装模做样地合道:还小,还小。他老子晏殊仰头,喟然长叹:孺子不可教也。原来这小七在宰相老爹的宴会上唱的正是柳三变的青楼艳词。
话说满朝文人虽私下里咀嚼柳三变的词,面上却正经的很。这一耳刮子挨的冤不冤,还真说不清,道不明。自此这一段便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说回打猎,三人忙活半天,却是连个野鸡也没逮到,找了个干净溪水处,煮了茶,晏小七喝着刚煮的茶,着实苦的很,又涩,只是瞧着那主仆二人喝的欢喜,眼下渴的很,也管不了,仰头喝了下去。
不多时,这儿聚了好多猎户,巴童分了些茶水给他们。说了些风土人情,玩会子双陆棋。谷穗兴致正好,提议玩个新游戏-天黑了,请闭眼。大家纷纷赞同,晏小七好奇的紧,却是第一轮就淘出了局,说不过瘾,要再来一局,总是三局过后,还是淘了出去,这晏小公子也不恼,乐呵呵地一边看人玩。见太阳已经落了,各自玩的尽兴,猎户送了几只狍子,谷穗怎肯白拿猎户的东西,便给了些银两,三人一路拉着几只狍子回去了。
谷穗见晏小七处世接物不拘于俗套,情感皆出自然,光风霁月,高高超于狗苟蝇营,心下已无隔阂,似是相交已久。
谷穗进了屋,飞丫头迎上来解披风“赵公子来了。”
赵左正在榻上用茶,谷穗已习惯了,他每日里神出鬼没的,晚上来晚上走,最多是晚上来次日天没亮便走,谷穗挨着他坐下。
书丫头斟了茶,谷穗口渴的厉害,一饮而尽“兄长,今日里老乡给我几只狍子,明日来吃烤肉吧。”
“今日手倒是不冷了”赵左笑着,把她的手窝在手心里摩挲着。
“孩子们还没下学?”
“应是夫子拖堂了。”
“晚些开饭吧。”谷穗抽出手来,又饮了一杯茶水。
老管家和账房先生进了来,要清理这个月的账目了,谷穗一听账目就忍不住地哈欠连天“别报了,您直接给个数目。”
账房先生便给了个数目,谷穗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给了老管家,算是完了事。
赵左一脸震惊之色,先不说她用的鹅毛笔,还写了一串不认识的字,单单她随意撕下一块边角纸作银子使,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穗儿,你的纸作银子使?”
“是啊”谷穗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赵左正要再问,孩子们已下了学,板凳一阵风似地跑进来,一骨碌滚在谷穗的怀里,星儿紧挨着谷穗坐下,要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