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我们还着急”,谷穗趴在屋脊上,低声说道,“看不清脸,要是我的千里眼在就好了。”
眨眼间,十几个黑衣人如鬼魅般地潜入内院,这让谷穗想起鬼面人来,浑身发冷,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再看时,公主门前的守卫已倒下了。
那些贼人背了东西出来,谷穗说道,“他们来偷公主的?!”
七杀双眼晶亮。
谷穗想,公主也是兄长的妹妹,若被歹人害了,我怎能坐视不理,便随手掀一块瓦片朝院落里扔去,侍卫和贼人同时惊慌,杀作一团。
点亮的火把暴露了两人的藏身,三名侍卫一跃而上,明晃晃的剑锋朝谷穗刺来,七杀抱起谷穗轻轻一跃,落到外院落,说道,“快跑。”
侍卫紧跟而来,两人缠住七杀。其中一人弃剑不用,徒手径直向逃跑的谷穗胸前抓来,谷穗掏出匕首去刺,那人一个躲闪,抓住了她脖颈的玉佩,谷穗感到后脖颈被勒的生疼,伸手割断绳子,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去了,那人正欲上前,七杀一剑刺了过来。
谷穗翻身跃起,绕着这七绕八弯的院落一阵乱跑,突然又一个趔趄,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了,她爬起来一看,是被打晕了的侍卫,便扒下他的衣裳,套在身上,不慌不忙地朝内院走去。
此时内院乱做一团,谷穗佯装侍卫,大模大样地进了公主卧室,婢女已晕,公主已不见踪影。此时门外传来问安声,谷穗一听便是文及的声音,此时若是被他捉住,岂不是糟了。
便放了帐子,躲到床上去了。
那婢女醒了过来,掀了帐子,看公主还在躺着睡觉,方安心,回文及说道,“使节大人,公主已安睡了。”
谷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怎样出去才是。
婢女知是主子已醒,说道,“方才吓坏奴婢了,奴婢以为郡主,不,公主给人抓走了。”
谷穗皱了皱眉头,可不是给人抓走了。
“公主,奴婢手里还抓了一块贼人身上的衣料,这上面怎么还有狼呢?”
谷穗眼睛一亮,一骨碌坐了起来。
“公主要看么?”
谷穗钻进被窝里,轻声说道“放到床头来。”
“公主身子不舒服么?声音有些变了。”
“长途颠簸,劳累所致。”
“公主,奴婢去传御医吧。”
“不用。“
“公主,奴婢知道你不想嫁给蛮夷,人家都说那秦王凶残野蛮,可现今王爷,郡王都指望着郡主”,那婢女说着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说道,“奴婢倒是觉着要是王爷派人来把公主抢走该多好,那皇上自然也怪不到公主和王爷了。”
谷穗翻看着手里的衣料,心下一惊,想来这公主是去还债的,难不成那些黑衣人真的是定王派来的?还嫁祸西夏?谷穗叹息了一声。
那婢女说道,“公主莫要伤心,奴婢时时陪着主子,若是那蛮人欺负公主,奴婢拼了命也会护着主子。”
谷穗说道,“你倒是个好丫头。”
“主子病了,怎么说的话也与平日不同了。”
谷穗说道,“唉,你们家主子是可怜啊,那耶律重元生的癞蛤蟆眼睛,猪鼻子,鸭在嘴巴,还像母鸡一样咯咯咯叫个不停呢。”
那婢女看到掀起帐子的少年公子,吓了一跳,“你是谁?公主呢?”
“公主?方才你不是说被你家王爷救走了么?”
“我,我,我,你又是谁?”
“我,我,我,我是救你的人啊。”
“救我的人?”
谷穗俯身上前,拿着匕首比划着,“你想想,公主不见了,皇上会不会第一个问你这个贴身婢女?一个不好,抄你九族,然后是你们家王爷,郡王,统统掉脑袋。”
“你,你,你胡说!”
谷穗摆弄着匕首,“我胡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哪,你只要跑到外面喊一嗓子,立马皇上就知道了,看他要不要你的命?要不要你家王爷的命?”
“公子救命!”那婢女扑通一跪。
谷穗扶她起来,“唉,这也不难,若是出了关,公主才丢,就不能怪到你们王爷了。”
“可公主已经不见了。”
“那不如你扮公主?”
“不可,不可。”
“也是,侍卫都认得你,那我就权且委屈一下自己,扮作公主?”
那婢女拼命点头,又拼命地摇头。
谷穗瞧着她,“点头还是摇头?”
“可公子是男子?”
谷穗笑道,“本公子可男可女,可老可少。”
婢女盯着谷穗。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妖。”
“啊?!”那婢女吓的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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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谷穗和公主婢女眉叶一路相处融洽。谷穗谎称风寒,薄纱掩面。其他人还好,只是文及和谷穗相熟,便一切由眉叶周旋,处处小心。待过了居庸关,出了儒州城,辽帝耶律宗真已派人前来迎亲,此时要玩失踪,恐是给兄长招惹麻烦,当真是骑虎难下。再者谷穗本就想着给耶律重元捣乱。
又数日,送亲队伍到了上京,先是在驿站落脚。过三日,乃良辰吉日。轿子由东侧绕着秦王府一圈,进了府邸,下轿稍作休息,此时已折腾四五个时辰了。谷穗蒙着盖头,下了轿,跨过火盆,预示着红红火火。走过几道院落,来到后院,跨过放着苹果的马鞍,预示着平平安安,方才到了偏院,稍作休息,等着午时拜堂仪式。
谷穗见四下无人,扯下盖头,“眉叶,快给我拿些吃的,饿晕我了。“
“这里没吃的。“
“出了门,往左走,过了梅花门,往左,过了水池,往右,有片梅林,里面有几间房子,里面有吃的喝的,你去拿来。“
“公主,你,你怎么知道?“
“你先去拿,回来再告诉你。“
“是,”眉叶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道,“可是有人怎么办?”
“是书房,平日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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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叶按谷穗的指示,来到梅林处,果真有几间房子,周围静悄悄的。眉叶推门进去,见屋内无人,桌子上有些瓜果,点心,便端起一个盘子,又掀开茶壶盖,一看还冒着热气,便把茶壶也拎了起来。
眉叶往门口走去,迎面走来一个长相俊美,束发冠玉的翩翩公子,她急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那公子面带忧愁,略显惊愕,问道,“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奴……奴婢,走错了,”
“走错了?”那公子眼神凌厉地扫过她的脸。
“是……是……”
“……,你走吧。”
眉叶低头越过门槛。
“等等。”
眉叶抬头看他一眼,瞬间低下头去,不知所措。
“把茶壶放下。”
“是,”眉叶把果盘和茶壶放下,眼睛却盯着果盘。
“果盘你拿着吧。”
“是,”眉叶欢喜地端起果盘,往外走。
“等等。”
“……”
“你不是走错了,你是来拿东西的?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吃的?”
“奴婢……”
“孛吉只!”
“母亲。”
萧太后看了看眉叶,眉叶看到那公子朝她摆了摆手,得了命似的跑了。
萧太后上前拉住重元的手,“我儿怎么还没换喜服?”
“母亲。”
萧太后拉着重元的手坐在榻上。
“母亲,也是来劝我娶公主的么?”
“唉……”,萧太后长叹一声,“母亲何尝不想我儿得遂所愿,我只有两子,只你在我身边长大成人,你比母亲的命还重要啊。”
“母亲……”
萧太后摩挲着他的手,“若是你不娶安北长公主,我们契丹族要被南朝覆灭,莫要说你性命不保,母亲到地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见列祖列宗。”
“母亲,我自有法子对付南朝,母亲不必忧虑。”
“你有何法子,悔不该听格巫之言。”
“母亲,格巫之言为真。”
“哦?”
重元深知母亲杀伐手段,欲言又止,又想着谷穗下落不明,更添忧愁。
萧太后看着儿子,以为他是哄自己安心,便拍了拍他的手。
耶律宗真进了来,“母后,孛吉只!吉时已到!”
“皇兄以为南朝真心结亲?南朝皇帝若是真心联姻,为何不把公主嫁于皇兄?足可见南朝包藏祸心,像待西夏一样离间利用我们兄弟二人。那时北有女真,西有回鹘,喇汗,吐蕃,西夏,我契丹永无宁日矣!”
“孛吉只,这些皇兄都想过,眼下南朝仗着地狱之门,豪不费吹灰之力夷灭我全族,即便知道南朝假心假意,你我兄弟也不能不暂忍一时,再图良策。”
“皇兄,那安北长公主本是罪臣之女,本应流放千里,南朝皇帝会在乎她的生死吗?”
“这些皇兄都知道,可她毕竟也是宗亲之女,南朝若不是有意讲和,又为何多此一举呢?”
重元当然知道赵桢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不能说出,悠悠半晌,说道,“皇兄,安北长公主是眼线,是护他父兄安全的棋子。”
“孛吉只,那样把她娶回来就好了,若是你不高兴,尽可以娶你想娶的女人,若是你高兴待公主好,待她诞下子嗣,母亲自然会为儿子筹谋,何愁不为我们所用。”
“皇兄,我不能娶她。”
“母亲”,耶律宗真垂泪不止,“如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