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一节课才上了十分钟,卫澜就憋不住跑去厕所,舒服了一番,畅快地推开门。
突然看到路灯下的黑墙边有个黑影,而这堵墙正是通向校外的防护墙,当即条件反射地惊呼起来:“天呐,有人翻墙啊!”
话音刚落,那团黑漆漆的身影立马就定住了,朝着她吼道:“喂!你鬼喊什么呢?”
怎么是他?
卫澜赶紧凑到栏杆边,朝着楼下墙壁上的黑影道:“晚自习时间,你爬墙干嘛去?”
“出去!”
“你赶紧回来,我不揭发你。”
“哼,你爱揭发就去,张叠山在办公室呢。”
说罢那团黑影俯下身翻过了高墙,正踩在墙头,就要一跃而下,消失殆尽。
“喂喂喂!你别动啊!你再动我就喊了!人要脸树要皮,保安抓到你,第二天立马主席台上和全校师生打招呼。”卫澜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此话一出,果然有效。
黑影杵在墙头上立着。良久,才喟叹一番回道:“服了你了!到底想怎么样?”
“你回来,乖乖上晚自习,我就闭嘴!”
“好,你等着——”
只听见“咚——”的一声。
谁料,那团黑影竟已落至墙外。
明亮的路灯照出他高挑的身型,头顶耸起的一戳头发。
“罗御风!”卫澜的自尊在他头也不回的一跳中被撕地稀巴烂。顿时急了,撑在栏杆上,拉长了脖子,扯着喉咙喊,“给我带点水果回来啊!记得,别忘了啊!”
他抬起头,瞪了卫澜一眼,双手插进口袋,朝着校门口方向踱步而去。
望着罗御风的背影,卫澜使劲拧起自己右脸颊的一团肉,疼地哇哇直叫:“买水果!买水果!亏你想的出!傻了吧你!”
走回教室的路上,卫澜一路骂骂咧咧,心里把罗御风恨地痒痒。巴不得他一出校门就被抓现行,跪在地上求爹爹告奶奶,想想都觉得快活。
可转念一想,如果罗御风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同桌怕是难逃干系。到时候别说是帮助差生,搏个好印象的计划泡汤了,只怕连对答各路神仙的盘问都招架不住。
想着不觉背脊一阵发凉,狠狠抖索了一下,要把先前荒唐的假想通通晃出去。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祈祷着张叠山别来,只差没虔诚地磕几个响头了。
可上天有时候就是如此,典型地坐着嗑瓜子看你难堪。卫澜左脚刚进教室,就听到楼梯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完了!完了!真是怕啥来啥!
卫澜赶紧溜到座位上,深吸一口气,调匀了呼吸,故作淡定地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摊在桌上,做起笔记来。
张叠山果然紧跟其后,背着双手,走了进来。他照例围着教室绕了两圈,定在罗御风空空如也的座位旁。
“他人呢?”张叠山低声发问。
卫澜摇着头,一脸不知情地回道:“不知道啊!幸是上厕所去了吧!”
“上厕所?我刚就从厕所过来的,没见有人啊!”张叠山皱起眉头,“难不成我看走眼了?”自言自语了一番后,他抬起脚就要走。
是个人都知道,他眼下要去哪里。如果让他去了,岂不是当场穿帮?
“那个,张老师!”卫澜忽然拉高了声音唤道,见张叠山回过头,又立马压低了语调,“他是帮我买东西去了。”
张叠山皱起眉头:“帮你买东西?”
“是的,帮我买东西去了。”卫澜不自觉低下头。
老天,你可千万别问买什么东西呀!我总不能说买水果吧!真是要命!
“晚自习时间,买什么东西?”张叠山还真是要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卫澜憋红了脸,想了半响,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递了过去。张叠山果然立马打住,再无一句,背着手又继续逛起来。
可任凭你再好的借口,人总是要回来的吧!我就和你耗,杵在这耗着你回来。
张叠山拉开椅子,摊开课本,拿起笔,在讲台上端出了“俺今天就在这备课了!”的架势。
行啊,我就在这等你买东西回来。我倒要看看三节晚自习下了,你罗御风究竟买了个什么乖乖。
第三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张叠山抬头望了一眼罗御风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就连他旁边的卫澜也不见了。
张叠山心里打鼓,奇怪,什么情况?正欲要下去一探究竟,脑子里赫然浮现出那张纸上的信息,又犹豫了。还是等等看,别惹出笑话。
又过了许久,明天的课已经备好了,张叠山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表,正准备自行操刀、解疑答惑时。
教室的木门“吱——”地一声开了,门口钻出半个头,然后是半个身子。
“报告,刚买东西去了——”
几个好管闲事的学生赶紧拉长了脖子看现场。罗御风轻轻地飘了进来,捂上门,立在门边。
张叠山扶了扶眼镜,将椅子往后侧方拉了拉,伸出左手招呼他过去。罗御风毫不迟疑地走到了讲台边站好。
“去哪儿了?”
“买东西去了。”
“去了三节晚自习?”
“嗯”
“给我看看买了什么?”
罗御风拽着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有些迟疑。若不是刚才翻墙回来时,在厕所边被卫澜堵着,非递给他这个不明物。一再交代他不准私自打开,老师问起一口咬定是去帮她买东西了,他本不必撒谎。
反正爬墙外出的事,张叠山估摸着也清楚,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就看对方愿意什么时候捅破。
张叠山看罗御风有些扭捏,更是来了兴趣。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袋,迫不及待地打开检查。他双手解开上面的结,探着头望了一眼,赶忙合了起来。一把捏住袋头,递还回去。
“还挺懂怜香惜玉的,回去吧!下次注意时间!”
罗御风愣在原地,一脸懵逼。从张叠山手中接过那个救了命的小黑袋,恨不得立马打开了一探究竟。托着长长的步子,回到座位上。大约五分钟后,张叠山终于起身移驾,卫澜也随后溜了回来。
她刚回到座位上,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椅子中央的黑色塑料袋,皱巴巴的拧成一团。卫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了起来,塞进书包里,坐了下来。
摊开辅导书,拿起笔准备继续开工。只见一个白色食品袋裹着的异物从右手边潜入她的领地。
“外面就只剩这个了,将就着点。”
“啊?”
“你不是让我给你带水果吗?只剩哈密瓜了,你凑合着吃。”罗御风轻描淡写地说着,连头都没转一下。
卫澜刷地一下脸红了,想起之前自己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怎么都想一砖头把自己拍晕。
怎料,罗御风突然左手一挥,将一秒前的“恩赐”立马拉回了他桌上,按在手下。
“还是别吃了。这东西生冷,不适合你现在吃。”
什么?
生冷?
不适合?现在?
什么鬼?
老娘可是绞尽脑汁帮你打掩护,助你平安归来。赏块哈密瓜还收回去?
卫澜越想越气,又奈何开不了口要回来,只能埋头写着作业,生着闷气。
“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碗糖汤圆。”
“啊?”
“那东西甜的、热的。”
卫澜本就一肚子火,又被搞得不知所云,置了笔,侧过身子,怒视着罗御风,炸毛的地雷一触即发。
罗御风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嬉笑了一声,右臂撑在桌上支撑着头,扭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女的一个月那几天不是都爱吃这个吗?”
卫澜的双眼“噌”地瞪成了鸡蛋,两边脸颊绯红地厉害,且立刻蔓延至耳廓、脖子。甩过头去,双手死死捂住书包。
“你要早说,我刚就给你带回来了。”罗御风依旧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口气,可此刻的卫澜却听地浑身不自在地厉害。
“闭嘴!立刻!马上!”
“啊?”
“我叫你别说了!”卫澜说着一个劲把桌上的课本往书包里塞。
“不就是......”
“罗御风——”
这一声吼出来,街坊四邻齐刷刷的目光立马扫了过来。两人只得同步闭嘴,伏在桌上,假装拿起笔若无其事地写起什么。
卫澜整个脸涨地跟猪肝似的,鼻子里“轰轰”冒着粗气,书包紧紧拽在手里。
“得,当我没说。你不吃,我省得花钱。”
“你个小人,你违背承诺,偷看了不该看的。”
“有趣了!张叠山看得,我怎么就看不得了?”
“那是命符,不是笑柄——”卫澜怒斥道。
罗御风这才回过神来,琢磨起张叠山那句“怜香惜玉”。霎时醍醐灌顶卫澜的一番好意,顿时气焰全消。
“叮——”
晚自习的铃声一响,卫澜一把拽出抽屉里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一口气跑到了出租房楼下,才停下来喘口气。
她顺了顺气,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一阵窝火气涌上心头,打开书包,掏出那个黑色塑料袋。径直扔进了楼梯口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挂着白口罩的清洁工,在这栋四层楼的民居楼下,一只油漆桶改造的铁皮垃圾桶里,倒出了一包未开封的苏菲日用卫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