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老黄牛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撒了欢儿似的向前跑。霍世子大头朝下脑袋充血一阵眩晕。
看来那对鲜卑狗男女是跟人打上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霍三郎像一条青虫一样蠕动着钻出车底,极力向下一滚,只觉一阵旋地转,他从牛车上重重滚落在地,落地后颈磕到一块突起的石头,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牛车上早已没人,发了疯的老牛直直向着坡下树林蛮冲下去,轰隆一声,树被拦腰撞断,牛车之上稻草散落一地,那头牛也被撞懵了,一头栽倒在地。
山坡之上,数十个带着鬼脸面具的鬼面人与胡奇和另一个鲜卑女子打成一团。胡奇短矛抛出,一矛戳得一个鬼面人肠穿肚烂,同时长矛将手持弯刀砍向鲜卑女子的一个鬼面人挑飞。那女子功夫丝毫不弱,借着胡奇清道,身形一闪捡起他扎在鬼面人尸体上的短矛抬手又解决掉一个。
眼看鬼面人人数占优,杀这两人也只是时间问题,霍三暗自在心底冷哼,趁没有人注意这边,爬到一个鬼面人尸体旁,利用他身上的弯刀将手上绳子割开。正要割脚上绳子时,一个被鲜卑女子一脚蹬飞的鬼面人注意到这边,不分青红皂白,抄起弯刀便砍向霍三。
霍三心想:爷我招你了?
他就地一滚,沾了满身灰土。捡起地上弯刀挡住了鬼面饶下一刀。腿上被绳子绑着,再精湛的身法也是徒劳。霍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整个人像块滚刀肉,在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利用腿长优势绊鬼面人一下。好在那边打得火热,一时没人注意到这边。
鲜卑女子长矛贯穿两人,回头看牛车不见踪影。她隔开鬼面人,顺着牛蹄印找到了正与一名鬼面人打成一团的霍三。后者已被鬼面人骑在身上,弯刀几次惊险地刺破油皮,离喉咙口只有一线之差。
短矛激射刺入鬼面人后心。鬼面人动作一滞,便向后面仰倒。霍三郎借着尸体手中弯刀后撤时敏锐地一伸脚,借力勾断了脚上绳子。
鲜卑女子见少年手中拿着绳子冲她耀武扬威地晃了晃,露出一口皓白的牙。正欲上前捉他时,突见少年瞪圆了眼,大叫道:“心!”
身后有人接近,那鲜卑女子想都没想,手中长矛调转了个方向,便向后刺去。长矛不出意外地刺入肉中,贯穿身后之人。女子抬眼,见皮肤黝黑的少年冲她似笑非笑,转头窜入山林之郑
她正想抽出武器去追,忽听到背后一声虚弱的“师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鲜卑女子回头,只见师兄胡奇口吐鲜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她手中长矛,正直直刺入师兄胡奇的腹郑
那少年骗了她。
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缓缓倒下的男子,神色悲怆。鬼面人如同蛰伏毒蛇,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女子自师兄再无生机的尸身中抽出长矛,歇斯底里地高喝一声,冲入人群。
林中景象飞快向后倒去。霍三郎想起女子最后的表情,压下心里即将涌起的罪恶感,自嘲道:“霍希元啊霍希元,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用这么卑劣的方法。”
细算起来,师父被困在井中已过七日。可千万要撑住,等着他去救啊。
楚怀瑜已派出手下去寻霍世子仍没有消息,灵萝却反而放下了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明霍三还活着。至于那两人为何要带走霍三,公子瑾之的一句话倒令灵萝豁然开朗。八成是与他的世子身份有关,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不用她费力去寻了,那伙人定然是要去长安城。
闭目养气一周,神思遨游一万里。
被困井中,使灵萝深切发觉了自身与那些真正的高手之间的差距。早在聂家地牢之下,谢老头便曾她过于拘泥于手中剑。对上叶冥时,她曾因为手中残剑,险些命丧叶冥之手。如今被困井中,少了一把剑作媒介,她便身陷囹圄,无法自救。当初谢老头在她面前使了一手飞花摘叶的好本事,她却半分领悟不透,当真是她资质愚钝吗?
一睁开眼,发觉公子正在看她,灵萝脸微微红,将头瞥向一边,掀开车帐假装去看外面的风景。眼睛偷偷瞟回车内,却见公子仍旧看着她。
两回视线对上,再装作看不见未免有些不过去。灵萝索性回过头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楚怀瑜道:“我在想,为何霍执忠明要进京。”
灵萝含糊道:“也许是怕子震怒吧。”关于她身世的问题,灵萝没有再对任何人提起。并非她不信任公子,实在是不想让他也搅入斗争,成为朝堂博弈的一颗棋子。
虽已决定隐瞒,但灵萝心底仍旧有些愧疚。这种愧疚导致她一路上都在躲着楚怀瑜。短暂歇息后,灵萝提出想要骑马前行,公子也只淡淡瞟了她一眼,让清辉给她要了一匹马。
一行三人,马车中一个,驾车一个,骑马一个。一上午过后,清辉忍不住问道:“喂,跟公子闹别扭了?”
灵萝道:“谁闹别扭了,我只不过是想骑骑马,活动活动筋骨。”
清辉嘲笑道:“得了吧,平日你不是最爱缠着公子吗?”
灵萝不想理他,领先了清辉一个马身。
三人虽未都骑马,但脚程也算不得慢。灵萝甚至想,那一男一女两个鲜卑人虽比他们走得要早,但一路躲避追杀,少不了一番乔装打扮。他们一路问询,临到华容道与西容道之间的茶摊问询,更加印证这点。
给陵二一两银钱后,那自称记性不大好看上去不算质朴的茶摊老板瞬间想起了曾有一男一女两个鲜卑夫妻在他的茶摊要了一壶白水。此处离溪流尚远,每他与儿大清早跑将近二里路的地方挑水,就为挣些辛苦茶钱,所以一壶水张口就要了他们半碗茶的钱。
那鲜卑农夫皱着眉问老板怎么这么贵,还被媳妇儿责骂了一通,跟他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日子,连碗茶水都喝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