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三房子嗣并不丰裕，长房跟三房人丁单薄，只有二房的孩子最多。

对于三房岑氏所出的两个女儿，江老夫人给了一模一样的两个荷包，简单的问了两句，就让江念善跟江念仪回了岑氏身边。

“这都到吃饭的时间了，老二去哪了？”

这话是对连氏问的。

连氏今儿穿的一身喜气，因着她生了瑞哥儿在老太太面前颇得脸面，比起岑氏的不招待见，她无疑是三房最得脸的那个。

这会儿望着老太太脸上的不悦，她也是纳闷的：“今儿老爷出门，我还给他嘱咐过让他早点回来的。”

话外之意没来就肯定是没回了。

今儿是除夕夜，每家每户都在吃团年饭，谁还往外面跑？

连氏稍稍一想，就知道江敬去了哪里，而她能想到的，江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

江老夫人有三个儿子，老大跟老三都是不贪女色的，唯独老二喜欢到处留情，家里养了三个姨娘还不够，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生了个私生子。

连氏唯恐被其他两房看笑话，赶忙遣了身边的冯嬷嬷去找人。

江二老爷为了方便照顾他的外室跟私生子，在外面置了一座二进的宅子，宅子离靖宁侯府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等人的时间里，屋里依旧欢声笑语不断，只是江念珠发现她的二婶明显话少了，不时的抬头往门口那里张望。二叔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事情，府上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她自然也听说了，祖母大概是顾忌着二婶的脸面，不让那女人进门，所以二叔这些年一直将人养在外面的私宅里。

冯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她是一个人回的，江二老爷的身影没看到。

连氏在冯嬷嬷一个人进门时，脸色就白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冯嬷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饶是平日里笑眯眯，昂着下巴看人的连氏，这会儿也气红了眼睛，一口一个“他怎么敢”。

江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天又犯浑了，若是平日里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今天是除夕，她转头吩咐：“老大老三，你们去把老二给我带回来。”

顿了顿，她忍着脾气，沉声道：“就算是绑，也得给我把那个逆子绑回来！”

江缜跟弟弟江阶立刻应声，转身往外走。

不过须臾，就把人带回来了。

江二老爷是灰头土脸的跟进来的，给老夫人拜了年后，看了连氏一眼，那一眼明显的责怪跟不满。

连氏将脸撇到了一片，即使强忍着，可捏着帕子的手还是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娘，今天好歹是除夕，您怎么能这样诅咒儿子？”

“你也知道今天是除夕，全家人等着你一起吃团年饭，你说你去哪了？”

江敬自知站不住脚，可想到丽娘跟川哥儿，他又是心疼的，“就算少了儿子，不是还有大哥三弟吗？家里这么多人，丽娘那里……”

“你要是觉得那里才是你的家，以后就别回来了！”

江敬止住了声音，再也不敢往下说。

江老夫人揉了揉眉心，看着这一屋的孩子，叹了口气：“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瑞哥儿，你跟念珠去把鞭炮放了。”

放鞭炮迎新年，然后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来年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江念珠是女孩子，放鞭炮的活自然落在了江明瑞的身上，小厮用竹竿挑着炮竹，等江明瑞点了火后，她立刻捂住耳朵往廊下跑。

噼里啪啦一阵响，院子里硝烟弥漫。

江念珠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几个小孩子立刻跑进院子里，捡了没炸完的几根鞭炮，很快被嬷嬷们拧进了屋里。

团年饭是所有人围着一张桌吃，十二岁以下的单独一个小桌。

因为二叔的事，往年张罗最欢的二婶上桌后连话都不说了，今年的团年饭比往常都吃的异常的沉默。

……

用完团年饭后，小辈们都去了院子里放烟花，连氏跟岑氏跟着出去照看孩子。

江老夫人领着老二进了里屋，屋子里四脚瑞兽鼎炉里燃着安神的熏香，外面的说话声欢笑声从窗口传进来，让原本沉闷压抑的屋里多了一丝人气。

儿孙承欢膝下，虽然靖宁侯府如今式微，可孩子们都平平安安，江老夫人心里还是满足的，她将茶盏搁在小几上，抬头看埋头站在不远处的儿子，“你想跟娘说什么？”

知子莫若母，刚刚儿子眉眼闪烁，几次欲言又止，她哪能不知道儿子有心事？

这心事肯定跟外面的那女人有关。

“娘……”

江敬抬起头，嘴角动了动，干涩的挤出一句话：“我能不能将衡哥儿接回来？”

江老夫人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儿子还记挂着外面的那女人，哪怕二房后院连氏已经为儿子纳了三房姨娘，可江敬这心里最中意的还是外面的那个崔丽娘，还有她生的那个儿子。

她倒并不在意府中多两个人吃饭，只是连氏那里不好交代，尤其现在瑞哥儿也那么大了，再过两年就能参加科举了。

靖宁侯府还等着瑞哥儿以后撑起门庭，若是因为这些糟心的事坏了瑞哥儿读书的心情，这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是在外面住的挺好的吗？”

“丽娘她身体不太好，只怕照顾不好衡哥儿，我想着丽娘可以留在外面住着，将衡哥儿接到府上来，府上的家学好，衡哥儿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若是考中功名，咱们靖宁侯府也脸面有光。”

江老夫人不止一次听儿子说那外面的私生子聪明了，可再聪明那也没有她的瑞哥儿好，人都是有私心的。

“外面的私塾也有不错的，若是你媳妇克扣了你的银子，娘可以补贴一点，也当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一片心意。”

江老夫人让张嬷嬷去把她的钱匣取过来。

江敬突然“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的哀求道：“娘，丽娘她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