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果小姐!”我没有自称“奴才”了,也不想绕弯子。
小果脯是公主和薛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我只有拿捏好我手中的底牌,努力为她换取一个平安的未来。
“来人。”皇帝用平静的语气喊来了其他侍卫,我心想我口中的答案竟然如此好用,堂堂天子就这么容易答应我的要求吗?
我按捺住激动和欣喜,自从入宫以来,我已经半年没见到果小姐了,不知她长高了多少,口齿伶俐了几分?
“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关起来,由易永康审问,每日受二十鞭,打到说出那个名字为止。”皇帝突然命易永康将我关押起来准备严刑拷打我。我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我没有求饶,依旧静默。
“陛下,齐公公这小身板恐怕挨不得这二十鞭。”易永康不知道是在为我求情还是在恐吓我,意要迫我说出那个名字。
我非常清楚这个秘密是我保命的底牌,也是我为果小姐谋求未来的仅有的条件。
我咬紧牙关,对着皇帝那个严肃的冰块脸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几个字:“我要见果小姐!”
“拉下去。”皇帝一贯是无情的,他不会对我有任何恻隐之心。我一定要咬紧牙关,如果说出来,直接被灭口也是极有可能的。
易永康的人把我关入一间小屋子里,这里像是一个地窖,没有一丝阳光,昏暗的灯火照亮了一个个冷漠的面孔,我深知这些人便是来对我行刑的人——一个个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武夫。
“你们全都下去,我来审问他。”易永康一脸严肃地屏退了其他人。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想到我今天也落在他的手里,心中对他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我说你呀,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乖乖说出那个名字,以及当初他与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兴许陛下一高兴,就会让你和果小姐见面呢。”他慢慢地走近我,用一种极其关心的眼神和我讲了这一番话。
公主曾经说过,朝廷立有一司专门是皇帝用来严刑逼迫一些潜入宫中的细作招供出朝廷需要的讯息。这一司没有立名字,也无人知道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炼狱设在何处。我猜想,应该便是这里了。
他们把我拷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我几乎动弹不得,看到眼前仇人的脸,我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和他说话。我把头歪过去,懒得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
“你当真要受这二十鞭?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倔呢!”他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既然知道了我是女儿身的身份,那么我突然想问一问他:“你何时得知我是女儿身?”
“哼,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便看出你是个女儿家。我也纳闷,当初公主是说要送一位公公来的,可是我见你第一眼,你的身姿明显就是一个姑娘,一个刚净完身的太监,是不会有如此娘里娘气的。”他一脸得意地说道。
“为什么要背叛公主?”我进一步问了问他,这也是我一直很不解的问题,我断定公主的死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只终于陛下,你只忠于公主。咱们其实是一样的人。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我的。”
“小果脯究竟在哪里?”我把我最想问的几个问题索性全部问出来。
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之后,突然转过身来,大怒:“是我审问你怎么反被你问了!快说!去年进了公主府那个人到底是何人,他为何要找公主,谈的又是何事?”
“果小姐在陛下手里对吧?”我不搭理他,我也已经做好经受酷刑的心里准备。
“啪!”
果不其然,易永康一鞭子扫了过来,柔软的鞭子比刀刃还锋利,划破了我身上的外衣,中衣虽然没有划破,但是皮肉已经开绽,鲜血沾红了中衣。我顿时感到火辣辣地一种疼。
“这是第一鞭,接下来还有十九鞭,会让你痛不欲生。你想清楚了,到底说不说?”
我心里想着,二十鞭打不死我,只要我挺过去,留下一条命在我就可以再想办法见到小果脯。公主的这个秘密,我要好好利用,如果可以救出小果脯,把她带出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再安顿好她,远离皇权,让她幸福平安地过完一生,那么公主和驸马,也就真的瞑目了。
易永康见我不开口,他连续打了我十下,这十下令我皮开肉绽,我额头的汗水顺着脖子流到伤口处,使原本热辣的伤口更加疼痛。
我咬了咬牙,突然恍惚了起来,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书没有回家时,后娘逼迫我织布绣花,每天都遭到毒打,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就熬了过来。
“你说不说?你怎么就这么倔!”易永康被我气得直跺脚,我想他可能怕不小心把我打死了,无法交差吧。
我感觉我疼得要晕过去了,恍惚之中感觉有人在摇晃着我:“齐书玉,你要好好活着。”
我又想起当年被后母卖入青楼,我几度出逃不成,被鸨母抓回去,用棍子一顿毒打,似乎这一切又重演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我似乎挺不过去了,突然一阵晕眩。我眼睛一黑,只听见耳旁不断地浮现着公主的声音:“你要好好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身上的伤让我一醒过来就面临忍受疼痛。我用力睁开眼睛,正对着我的人不是易永康,而是皇帝,皇帝对着我,用一种极少有的温柔的眼神看了我一会,仅仅一瞬间又恢复到平常的严肃。
“陛下,求求你,放过果小姐,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我用尽力气吐出虚弱的声音,就像那一天跪在雨地里一样固执地求着这个无情的人。
“朕真是失策了,你既然能够为了进宫而自己净身,这鞭刑自然对你是无用的。”他似乎很失望。
这一点我倒是很意外,易永康一直对皇帝特别忠心,却隐瞒了我女儿家的身份。
黄镇平站在边上,对着我温柔地说了句:“你这孩子,这又是何苦来呢!”
“小果脯在朕这里很安全,你大可放心,朕想要的答案,你是否可以给到朕?”皇帝又问起那个人来。
我原本只是知道皇帝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秘密。看来,我这个筹码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重。
我仍然保持静默,我想等皇帝再说出些什么信息来,虽然他说小果脯是安全的,但是我信不过他——一个掌管着最高权力的统治者。
他见我不说话,又轻生说了一句:“祁阳的死或许和他脱不了干系呢!你还不肯说吗?”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心中一震,气不打一处来,我用尽吃奶的力表达我到了极点的愤怒:“公主是被你逼迫自缢的!”
“住口!”皇帝显然被我惹恼了,他六岁登基,十年前开始亲政,早已见惯鲜血和死人的头颅,连祁阳公主,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都如此冷漠之人却还担心留下个坏名声。
其实公主到底是不是被他逼迫自尽已经不重要了,她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皇帝很会整理自己的情绪,稍后他便从大怒之中平静下来,用平和的语气和我说:“小果脯现在不能见你,朕不能让他人知道她还活着。你是个聪明人,朕也不用和你多说,朕只要那个答案,那个关于社稷苍生的答案。”
我看他的眼神异常温和,这一次,我依旧静默,思考了一番,我分析了他的语言,当初宰相薛进益造反,原本是只有驸马薛承和小果脯都要连坐,而公主则可以选择和离改嫁。但是按照公主的性格,她极有可能和皇帝做了约定。她极有可能以死来换取小果脯的性命。
这次我选择相信皇帝,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小果脯的未来,作为一个逆臣之后,她的性命是非常低贱的,纵使她身上流着皇族的血。
“好,奴……奴才……禀明陛下……”我本来想一一告知他,但是由于这些天肚子颗粒未进,加上那天的二十鞭刑,我终于支撑不住又昏过去。
眼睛看不清事物时朦朦胧胧听到一句:“必须给朕救活他!怎么身子这么弱!”
昏过去之后很久,我居然做了一个梦,我似乎回到小时候,公主带我出去踏青,她告诉我:“不管你在这世界上遭遇什么难事,受到什么样的屈辱,一定不能忘记要存一颗善良的心。”
不一会我又梦见易永康抓掉我头顶上的簪子,我的头发全部散落下来,他笑的非常得意,而我却感到惊慌失措。
过了不知多久,我又梦见去年春天,桃花开得很美,这一日,公主府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殷桃问公主:“是否让姝玉姑娘也暂避一旁。”
“不必,本宫与姝玉虽不受师徒之礼,但她的确是本宫的徒弟。”公主淡淡说道,“请他进来!”
当时我正站在一旁,我看到这个人身着一身黑袍,腰间佩一把极厚重的刀。他只露出一张的脸,这张脸极其扭曲,显然被大火灼伤过,我很害怕见到他那张脸,因此我并不喜欢他来找公主。
我不敢看他,他却看了看我,说了声:“你这弟子长得倒是清秀极了。”
我静默地撇过脸去。只听见公主说了一声:“钟师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