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幸川在门外侯着呢。”
幸川深夜造访,必是前线之事。想着便忙让萧公公去带人,幸川换了便衣,鲜见的没有穿黑色。英朗的面容,带着长久风吹日晒的麦色,在棕青色的长袍下显得更为冷硬。一旁的戚岸倒也识趣,拜了一声,便随着萧公公一同退下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陛下,探子来报。西北金谷部族发生叛乱,赵将军身负重伤,金谷关怕是守不住了。”
“赵将军可还安好?”
“陛下还请放心,赵将军为暗箭所伤,现下安好。”
“那边好,这叛乱是何人领头?”
“特使霄汉”
前有吴、赵两国虎视眈眈,后有叛乱勾结异族。腹背受敌,即便覃国地利再锋利,也斩不断这般猛烈进击。
胡函有些头疼,现下一团乱麻。卫横也要远赴靖国,若只剩自己一人,又该如何做呢?
“陛下”幸川试探地问道。
怔愣了一会,胡函才回神,“额,你说”
“臣愿率三千精兵讨伐叛贼,赵将军身负重伤,幸川虽才疏浅陋。但金谷部族兵力不强,此番借赵将军信任,才得逞奸计。若臣率兵讨伐,我军必大获全胜。”
胡函闻言却苦笑一声,“幸川你的意思我懂,但是如此必是金谷部族有所警惕,而现下国难当前,覃国大街小巷布满了五国眼线,你若带兵讨伐逆贼,怕是还未到金谷关,五国之军便要蠢蠢欲动了。”
“这……”幸川有些懊恼,自己一心只想平反逆贼,却忘记现下最为急迫的五国联和。
“你先退下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夜里,胡函依旧未眠。站在镜子前,看着眼前身穿红纹镶边,秀有蛟龙的黑袍少女。她一对剑眉,飞翘向上。薄薄的一层单眼皮,眼睛不算小,眼尾飞出一小笔就像勾人的弯刀。睫毛浓密卷翘,黑眸中犹如一座雾都,就像有万千的未知与秘密藏在后面。高挺的鼻梁撑起五官,半点红唇被脂粉盖住了颜色。那道疤痕还在那里,叫嚣着原主人的雄心。
“扶桑,你是否也像我这般为难?还是游刃有余呐?”
覃国一处不起眼的竹林中,一辆马车缓缓驶离覃国。没人知道这辆不起眼的破马车中,载着无数奇珍异宝,更载着覃国上下的全部希望。
胡函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只远远地看见一片野火夕阳下,一群鸟从远处的竹林中飞起。
“陛下,天寒了早些回去吧。”
“萧公公,你唤幸川在政事堂等我。”胡函紧攥着手中的锦囊,想着卫横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陛下,国难为重,平反为先。可让幸川暗中率三千精兵兵假扮吴国使臣试探金谷部族,若其当真起兵谋反。可让幸川诱其南下,届时赵将军五万铁骑埋伏在西凉山侠南道,可一鼓歼灭之。取霄汉首级,收复金谷部族。”
她不清楚手中的锦囊是什么,卫横走的前夜,留下的额锦囊,“陛下,臣不在的日子,若有不大祸,可打开。届时必会保陛下无恙,可若非紧急,则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捏了捏手中小小的锦囊,好似什么都没有,却又万千的力量。
马车驶离了覃国,过了城门,便真的是靖国的商贩了。
“大人,您说过覃国是就不得的了,为何还要接受那小皇帝的嘱托?”小甲骑马在车外,手中拿着方才偷摘的野果子。一口下去,酸了一口牙。
卫横却只微微一笑,“吃你的果子”
小甲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嗯一声,“明明前几日才与老夫人团聚,转眼又分开了。我还没吃够老夫人做的饭菜呢。”
“好,待回去了让你吃个够。”
“这最好了。不过大人,这几日大街小巷都传我们那位小皇帝是好**。”
卫横闻言眉头一皱,厉声训斥:“小甲!如此捕风捉影之事,不可妄论。”
“可前几日小皇帝亲自接的那小太监入的百阅楼。”
小太监?卫横倒想起那日在政事堂见的小太监。
“还有说扶桑公主刚落水而亡,赵将军就带回了公子铮。说是一命换一命……”
“小甲,我教你的第十三条训是什么?”
被打断话的小甲,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挠挠头,憨笑一下,“十三条?我想想,忠善……服礼……”
“错”
“额……孝敬…孝…孝尊……敬友?”
“又错”
“哎,大人,你就饶了我吧。小甲记不得了”
卫横闻言,也无他法,只叹声,“信鬼神而不专任之,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那你还信那些街谈巷语的小人之言。”卫横撩起窗帷,直向小甲看去。
被卫大人看着的小甲,自是没了他言。却还是忍不住自己叨叨一句,“可就是奇怪么,还有说他就是扶桑公主的呢。”
“你再胡说,我便把你扔回靖国去。”
“别了,大人。小甲知错了。”
卫横瞧着外面人垂头的样子,放下了窗帷。不过自己虽说不在意那些街谈巷语,但小道之言不可忽视。这倒给了卫横很多疑点,公子铮出现的突然。而且前后变化太大,一个雄心傲慢,一个亲近唯诺,变化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带着疑问卫横驶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另一边,幸川在政事堂领了虎符与卫横留的使者令牌,明日即可启程前往金谷关。
“陛下,当真信得过那卫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卫老夫人还尚在覃国,自然信得过卫横。”
幸川却仍是不放心,“可这卫横不过是无名小辈,陛下为何如此重用他?”
为何?那当然是因为胡函知道剧情呀,那个后期如同开了挂一样指点江山,巧夺吴赵两国的诸葛。肯定得重用啊!
胡函心里嘀咕着,表面却还矜持着,“卫大人善谋易断,自然应当重用!”
“可臣听言,他入覃国以来,饮酒弹琴并无大谋。”
“饮酒弹琴,不过为了试探朕的求贤令是否真的。”
幸川看着眼前的人,眉眼虽然被有意遮盖,他却仍能看出曾经的轮廓。但是熟悉的轮廓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同。
“陛下,可还记得湖中岛的野蔓草?”
闻言的胡函怔愣在原地,野蔓草?大脑中飞速旋转,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什么。只记得最后扶桑死的时候,手中捻着一束野蔓草,“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
“臣听宫中的人说湖心岛的野蔓草已覆盖如毯,陛下这几日心事繁多,可以看一眼解解心忧。”
幸川走后,留下胡函一人在政事堂。一声“giao”打破了宁静,“他怀疑我了!”
颓废在地的胡函,只能giao来giao去,深陷泥潭。对呀,幸川可是自小与扶桑一同长大的,肯定看出来了。这要怎么解释?说是被患难打压,心性大变?直接告诉他,会不会被一剑刺死?
这不为难人么!
出了政事堂的幸川,只身前往了湖心岛。哪里野蔓草开的正盛,在回来的那一夜,他便有些怀疑了。
心高气傲的扶桑公主,即便再与自己亲近,也不会亲自端汤奉人,更不会如此的活脱。方才问她时,明显看到她的迟疑。是完全想不起的样子,可眼前的人依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幸川来到湖心岛,夜里看不到野蔓草的苍翠。却能听到,夜风吹过草叶带出的飒飒声。
幸川躺在地上,野蔓草已经能没过他了。有些在脸庞痒痒的,幸川有些恍惚。
“幸川,快来。”
“殿下,这里是不能来的。”
“怎么不能来?这整个皇宫都是我父皇的,我想去哪就去哪。谁能拦我?”小扶桑身高还不过幸川的胸口,却已经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了。
“是吗?我们的小公主人小,口气可不小啊。”从一棵茂密的松树上传来一声爽朗的话语,扶桑昂着小脑袋,看清人后,噘嘴怒问:“就是你不让我来的吧!我去告诉父皇,让父皇罚你。”
“我的小公主,我怎么不让你来呢?”说着,少年直直地从树上跃下。
扶依看着眼前还没张开的小奶娃,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脸,“走,哥哥带你去看好东西。幸川跟上来。”
那是夏末的傍晚,每一天覃国的天都会被染成红色,又慢慢变成淡粉色,带着远处的一点紫色。在夏末,覃国百花待尽时,而湖心岛的野蔓草开的最盛。苍翠的在无人问津的小岛上,肆意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