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国这般讨好,怕是山穷水尽,朕若是一举歼灭,且不美哉?”靖国皇帝高坐门堂,两列的侍内高手身着便服身姿挺拔。
四周的竹林静谧无声,却有一众暗卫隐在林中。
粗布麻衣的卫横俯首在下,发丝凌乱,全然无半点之前的飘然自矜,“覃国现如龙困浅滩,虽形势不利,但尚有转圜之地。”
“如若真如卫大人所言,您又何必如过街之鼠般来我靖国游说?”靖国皇帝浓厚的眉毛一挑,睥睨着坐下之人。
坐堂之上三位靖国重臣闻言,一同附和而笑。
“实不相瞒,此举乃上记,于靖覃两国百利而无害。”
坐堂之上传来窃窃私语声,“这是那小皇帝的意思?”
“卫某所做一切皆受旨于陛下。”
靖帝听后大笑不止,“那小皇帝倒有几分血性,比他那没用的老爹强多了。”
“不过,靖国可是得罪的不止吴赵两国。”靖帝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恕卫某直言,吴赵两国假借五国谋覃而赚私利,盟誓之言不足为信。赵帝胃口如饿狼,食不吐骨。”
“赵帝对谣河边界早已虎视眈眈,多次挑衅而不敢贸然进攻,无非担心两军开战,一旦失利,靖国军队便可踏过谣河直击靖国要害。而骁关一旦被破,届时赵国联合吴国,北有骁关两城,南有吴军相助,靖国只得东退。”
“而若再有四国谋靖之计,陛下觉得靖国的常安城可以抵御四国之军?”
一位白须大臣站出,大声斥责,“你这是看不起我靖国常安城”
“卫某不过陈述利弊”
听后,那大臣不屑一笑,“五国盟誓,是让天帝先皇尊做了见证的。而你覃国单是以你一舌之言,便要靖国逆四国而行?”
“覃国愿以骁关三城地图为证。”
此言一出,三位大臣面面相觑,不敢妄言。
一时间,整个厅堂陷入沉默。窗外的竹叶被风吹吵了架,室外是嘈嘈切切地战场,室内则是无声的战场。
“骁关易守难攻,不败之城。可朕的大将军却是用兵如神,不败战将。不知两者谁更胜一筹。”靖帝起身,昂首站立在窗边,没有赏给卫横半点颜色。
这时的卫横已出了些冷汗,面色却依旧如常,“卫某才疏短浅,不敢妄断。”
“这般,不过朕听闻卫先生师从莫子,又受晋国韩老重视。”靖帝这才正眼看向卫横,“今日一见,卫先生也算不可多得的人才。”
“敢只身赴宴进言”
“卫某不过是莽夫之勇罢了。”
“一人之言可抵百万雄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闻言,卫横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不易察觉。
“不过,覃国蛮荒之地,与卫卿的清雅之风着实有些不符。”
“臣愚钝惶恐,不敢承陛下如此溢美之词。靖国兵甲富足,白衣安居。尚文重才,臣较之见拙。且覃帝于臣有知遇之恩,如若背信弃义,怕为天下人所耻笑。”
“哈哈哈”
靖帝笑着拍了拍卫横的肩膀,“韩老果真没走眼”说完,转身面向三位大臣,“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言?”
三位大臣暗暗相觑,最终一位大臣走出,“赵国野心昭昭,利通吴国,妄取谣河。多次挑衅,如覃国真心投靠靖国,臣自是没有他言。”
“好”
靖帝坐回自己的位置,抬起酒杯走向门口,“朕在此以杯盏敬天地,今日结为覃靖之好,靖国的铁骑愿解覃国之忧。”
几位大臣跪在身后,低头叩首。卫横呈上地图,又拿出一装有石块礼盒。
“此取于覃国国石,靖覃两国结好便以此为信。”
靖帝拿过礼盒,全然没有注意另一边的地图,“当年覃国先祖推石立国,那试与天公比高的胸襟,无人能敌。希望你的那位小皇帝不要让人失望。”说完,将杯中的酒一撒以敬天地。
回到客栈的卫横,见久侯在外的小甲激动地跑过来,“我还以为出了事。”
“我能出些什么事情?”
“大人,这四下全是暗卫。”
卫横四下打量了一下,果真见到几个暗卫隐在一旁,“那是自然”
“那明日还要去?”
“肯定要去”卫横对其一笑,“不仅你要去,我还要去。”
而回了自己房间的戚岸,如同死尸般毫无生气,颓唐地倒在床上,脑中全是小皇帝的话。
“皇帝可以死,覃国不可以。”
“你是覃国为数不多的希望。”
戚岸想不通小皇帝在打些什么算盘,他将自己看透看破,仿佛一切伪装在她面前都没有用。
“朕不仅看透你的伪装,也看透你。”
“一切唯唯诺诺都是蛰伏待击,你不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信任朕,但朕总有一天会让你信任朕。”
戚岸想反驳她,却被堵住嘴,“你幼年在东苑吃了不少苦,好在还不算晚。你极聪明的,哪怕偷师学艺也能比一般人强。”
“那日你骗朕,朕不计较。明日起让你习武练字,也都听你安排。只有一点,你还要心甘情愿地做戚岸。”
“现下,朕不想再出事端。”
戚岸只死盯着她,并不作答。
胡函也当他默认,“小山的死,是朕对不起你。你若怨我恨我,也是我该受的。”
“小山濒死都在救他的皇帝陛下”这句话是从他的牙缝中紧咬出来的。
“朕知道,朕自然不会饶恕那些人。”
戚岸闻声,却大笑,“陛下也知道何人而为吧”
胡函沉默了,她知道戚岸在埋怨她也在质疑她。
“我不必你心轻松,小山的死我比你愧疚。他是为我而死,但是你要我现在去定罪为小山报仇,朕不会。”
胡函说着说着眼红了,哽咽道:“五国的大军在赵国蠢蠢欲动,金谷部族叛乱未平,朕的大将军身负重伤,朕的爱卿为覃奔走险境不知是死是活,朝内奸臣为党讨伐忠臣之士,后宫混乱无主。”
“你要朕现在去为小山报仇,我要如何做?”
“陛下也知国事紧急,为何还要牵连他人?”戚岸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不管尊卑脱口怒言。
胡函闻声,沉默了。一直以来,她都将这当做游戏。以为通关了就结束了,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不过是些npc罢了。直到今日,看着活生生的少年倒在脚下,她才意识到这场游戏有多残酷。
这不是游戏中的剧情,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胡函终于崩溃了。
没有出来的新鲜感,没有游戏人生的玩乐。是对小山的愧疚,是对原本生活的怀念,也是对自己的懊悔。
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胡函面色如常,但泪却如同决堤。终于,捂着嘴哭声来。
戚岸红着眼,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小皇帝。
他有些愤怒,却又带着惊讶。他本以为小皇帝会重责他,却不想会因为小山的死而这般。
戚岸没有选择留下,而是默默退出去了。
他将两块布放在一块后,继续倒在床上。窗外的夜已经深了,这宫中也陷入了死寂。
悲喜在世,却相距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