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函没有任何耽误,即刻召来了了戚岸。
“想好了?”
戚岸并不做声,只目色沉沉地盯着一旁的红良木椅看。
见他满不在乎,胡函也并未追问下去,只说:“你若全无心思,也便不会应召而来。”
就见戚岸冷哼一声,“鄙人若是不来,明日城楼之上怕是多一具尸首了。”
“朕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陛下还是说召鄙人来所为何事吧。”
胡函将手中的密信递过去,戚岸将信将疑地接过后,便匆匆地扫过一眼。抬眸看着面色苍白的胡函,“什么意思?”
“为朕回信”胡函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睛又干又涩,提不起一点精神。
“如何回?”
胡函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自然是想不出什么来,“我说你写”
戚岸正襟危坐在矮桌旁,提笔待定,许久不曾听到一声。
皱眉望去,那人已双目轻合依靠在床柱上,嘴唇上有些暗紫,缺水之下起了一层皮。额上、鼻尖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水,睫毛随着难耐的呼吸而一颤一颤的。
戚岸有些诧异,皱着眉头给她探了探额头,有些烫手。
“扶铮,扶铮”喊着还不忘晃晃她的手臂,转而脱了床柱向外倒去。
这下,戚岸慌了神,忙扶过安置到床上,又将被子掖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小跑到门前,“冬鱼,传太医。”
赵太医来时,两人正忙着轮流给胡函换湿帕子,倒在床上的胡函已经彻底烧迷糊了。
逮着人便胡言乱语,“我大好的前程,被你们毁了。”
“我有家不能回”
“有游戏不能玩”
“还得天天担心会不会死”
“……”
冬鱼收回作乱的手,凑近竖尖了耳朵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陛下伤口未愈又受了惊吓,加之近来忧思难排,才得了温病。若是半夜仍未退烧,怕是凶多吉少。”赵太医望着疯言疯语的胡函,不住地摇头。
“那怎么办?”戚岸转头怒瞪,“你是太医,你不想办法?”
赵太医被戚岸一呛,正目而视,“你个小太监懂些什么,便在哪里对我大吼大叫。”
戚岸闻言,不得不禁声。
“你去把被子揭开,把伤口那里翻出来”赵太医边说边翻箱倒柜,又指挥着戚岸拿酒和油灯来。
“萧公公”
“老奴在”萧公公急忙忙地赶进室内。
“取新鲜的牛腹来。”
先前处理的伤口又出血了,赵太医对着两人使眼色,“好好按住他”
两人一上一下按住,胡函迷糊中觉得不舒服,却也使不上劲,轻声挣扎着。
赵太医扯开已经散开的血布,右手拿着酒,又看了眼冬鱼戚岸两人示了示意,见两人准备妥当,便将酒坛中的就倒下去。
“啊”胡函即刻被疼醒,身上也有了挣扎的力气。
“陛下,忍一下。”赵太医拿过烧好的匕首,便下刀将外层割破,流出脓水。
两人死死按住胡函,任由她大喊大骂。
赵太医处理好伤口,又拿酒擦拭好,捂住伤口。
萧公公前边带路,领着三位小太监抬着尚有余温的牛腹,便火燎燎地撞门而入,“赵太医,这如何?”
就见赵太医让人将牛腹抬至床边,将受伤的一腿放入到牛腹中去。
半夜,胡函终于退了烧,也渐渐回了神智。
“陛下感觉如何?”
“水”干哑的嗓子撕出一道裂缝,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喝了几口水后,胡函又睡了过去。
次日中午,胡函才醒。这时已经止了血,撤了牛腹。胡函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睁眼时就看到自己屋子四下是人。
“陛下醒了,赵太医,陛下醒了。”
被推搡到床前的赵太医,拘礼俯首,“陛下可有不适?”
胡函恍惚间,以为自己重来到刚穿越的时候,打量着屋中,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戚岸,才有些清醒。
戚岸对上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地擦过。
“没有”
“陛下方退烧,还需多加注意。”
胡函走神了许久,赵太医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等到回神时,赵太医已经由萧公公领出了百阅楼,屋内只剩冬鱼与戚岸。
胡函被冬鱼服侍着,用了些清淡的饭菜,其间戚岸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说话。
“冬鱼,去给他备些吃的。”
“是”收拾妥当的冬鱼,也出了门。
“坐”胡函还是没有多少力气,眼神示意正对床边的跪垫。
望着跪地挺拔的戚岸,胡函笑言,“你今天倒是听话。”说完,一脸戏谑地望向他。
“陛下,有事直说吧。”
“昨夜和你说的事,可去办了?”
戚岸否认道,“没有”
“信看完了?”
“看完了”眼前的人,没有任何的伪装,面庞比往日柔和,没有那般的硬朗。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知陛下想听鄙人什么意见?”
“五国谋覃,你觉得现下该如何化解覃国之忧?”
戚岸久久地沉默,双目深沉,不知在思量什么。胡函见人久不应声,转头对着戚岸笑了,露出了几颗瓷白的牙,“你回去吧”
没有犹豫,戚岸便起身,“鄙人告退”未等回应,便转身离去。
“熊孩子”胡函一人躺在床上,看着紧闭的门,不由地大骂出声。
另一边卫横与小甲到了嘲天楼,华容早已等候多时。
“卫兄,上座”
卫横最终还是右座拘礼以待,华容没有勉强,“卫兄,何必如此拘礼?”
“八关之礼,始于陈。卫纵自是不敢逾礼。”
华容今日褪去了前日的金丝绣边的踏浪牡丹服,靖国纹绣服向来为八关人赞叹,一身白衣素如雪,红丝滚边精巧秀丽,点点红梅绽放使得整个人静冷如寒春,“昨日,暗鸦传信,金谷部族谋反已被平定。”
卫横端起手中的茶杯,闻言双眸不自觉地抬起,耳尖动了动。
“想必,也是卫兄妙计指侠南道吧。”华容眼眸落到卫横身上,“侠南道虽说近年来已成商道,可在数十年前,是侠客难到的道。”
“行人旅客多年修缮,也算造福一方。”
华容听后,笑侃道,“吴赵大计,怕是终于侠南道了。”
“以少胜多,五万金谷精兵竟被不到三万的关内兵歼灭,黑骑撩影的风姿今日也算重见天日了”
卫横双手正放于双膝之上,卑谦地望向华容,“古书记载,地利可逆反为正。侠南道一战,占了地利。金谷精兵被困狭道,无法施展草原风采。覃兵包围,更是猝不及防。优势丧失,人心不稳,覃国险胜。”
“哈哈哈,荒野蛮人多少年来嘲笑我关内兵,柔弱无力,还说关内兵是些女人兵。覃国黑骑今日扬的可不只是覃国威风。”说完,端起茶杯远远地向敬礼。
卫横颔首,忙端起茶杯,心中却满是不安。华容的一番话,是在警告覃国,一切都他的手中。侠南道一战的消息怕是还未传到覃国,靖国已经知晓了覃国作战的人数与策略。
靖国从不会被动,覃国只能依附于他,别无异心。
华容微笑地看着卫横低头饮茶,侧头对身旁的景盛说道,“出去看看,怎么还未来。”
景盛领命退出。
陈国特使来时,香已经燃尽了。那人身材矮小,肤色黝黑。脸大如饼,还有些麻子缀在上面,活像一张带着芝麻的烧饼。不过,衣着华丽,脸上的络腮胡也打理的一丝不苟,臃肿的身躯挤进来时,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看着迎面而来的华容,大笑道,“哈哈哈哈,陈国特使范瑾见过殿下。”
“大人请起,华容岂敢受大人如此大礼。”
特使范瑾嘘寒问暖的打着官腔,卫横与小甲静立一旁,毫无存在感。
范瑾上座后,这才有些惊讶地问道,“殿下,这位是?”
卫横忙对人行了大礼,华容在一旁,微笑介绍,“覃国特使卫横”
范瑾皱眉望向卫横,捻着胡须思量状,“覃国特使?”
“臣受覃帝所托,愿与靖陈结为三国之好。”
“哈哈哈哈”范瑾闻声大笑不止,边笑边用手指向华容,“原是这般结好”
华容心中多有不悦,却仍是笑脸相迎。
“不过,臣久在陈国,未听闻覃国特使卫横。”
卫横仍旧在弯腰行礼,“卫纵不过荒野粗人,自是入不得范大人之耳。”
范瑾听后,向着华容大笑,华容只弯了弯嘴角。良久,才似惊讶般说道:“呀,还不快写起来。方才只顾着谈话,日后你我便是同辈,何必如此大礼。”
华容对着卫横做了请,然后正对着卫横而坐。
范瑾坐下后,连饮数杯,才缓缓开口,“昨夜,吾皇已收到陛下密信,侠南道一战当真是漂亮。”
“侠南道一战正是卫兄之计”华容说着看向卫横,对其微微颔首。
“奥?”范瑾听后,明显一惊,这才正式打量起那位年轻人,“卫大人,果然令人钦佩。”
这次卫横没有谦卑,反而坦荡地接下夸赞。
“此举着实挫败了金谷部族的锐气,也是扬我们关内人的威风。可喜可贺,不过这五国谋覃一事,现下五国异心,自是不能同心一致对外。不过,若是要陈国与赵为敌,怕是……”
“卫纵听闻陈国北境多次受关外荒人骚扰,数月前才休战。卫纵有些怀疑,为何荒人刚退兵,赵国便邀陈结盟?”
“赵国野心昭昭,与关外荒人勾结密谋暗取覃国边关。赵国怕是与荒人密谋已久。”
听后的范瑾,没了笑颜,不屑一笑,“我陈人不喜欢那些弯弯曲曲的,向来有话直说。赵贼与荒人的勾当,何人不知?”
“我今日既然已奉吾皇之令与二位共商大计,何必再转弯子。”
“是卫横心窄了”卫横作礼赔罪。
范瑾见状大笑,“官场的习惯,何错之有?”说着眼神扫过卫横与华容二人,华容仿佛未听到般,自若地饮茶。卫横有些不自在地赔笑,便听到,“不过,此时结束后,关外五族当真会听命于陈?”
卫横微微一笑,“侠南道一战,吴赵两国与金谷部族已失了威望。八族也损失惨重,陈国这时若出手相助,莫说五大族,怕是七族也不在话下。”
“哈哈哈,七族自是不可。关外还有两族是先覃附民,陈国自是不会夺友国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