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十四年,乙未,夏,傍晚,京郊密云湖畔,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从湖里摘完莲蓬回到岸上。
又到了一年一度小团体排名时刻。
蔺刚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来比一比,谁撒尿尿的远,谁就是今年的老大!”
少年们纷纷附和同意,王瑛扶额,已经七岁了,这群人怎么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眼见着他们就要宽衣解带,王瑛忙忙出言打断了他们,“幼稚鬼!”
刘志鸿哂道,“王瑛,你这次不会又女里女气的,不会是不敢比吧。”
蔺刚接道,“就是,你还是不是个男的?”
众小屁孩纷纷捂嘴笑。
她翻了个白眼,花木兰当年到底怎么在全是男子的军营里活下去的?幸亏齐修和志安向来爱文、性子安静,平时也从来不喜这种低俗的游戏,王瑛才显得没有那么突兀的不合群。
她忍怒道:“曹冲六岁能称象,蔡文姬七岁能识音断弦,骆宾王八岁能咏鹅,我们已经七岁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没意思,不如……”
蔺刚玩心大起,好奇道,“不如什么?”
她绞尽脑汁思索,在刘志鸿再次嘲笑她之前突然来了灵感,“不如,不如…..不如比武如何?大明朝武举比什么,我们就比什么。如今边境不宁,南有倭寇骚扰,北有鞑靼扣边,我们作为世家公子,怎可日日嘻戏玩乐,自然要为圣上分忧,为天下效力!”
齐修也早就受够了粗鄙幼稚的游戏,拍了大腿,“有意思,那我们从一品开始排列,第一名是从一品荣禄大夫,第二名正二品骠骑将军,第三名是从二品镇国将军,直到第七名从六品忠显校尉为止!”
众小孩七嘴八舌,很快定下了赛马,弓矢,格斗三项。
第一场,赛马,从密云水库到京郊演武场。
还没等开始,王瑛已经想好了计策,暗自坏笑了一下,一扯缰绳,坐下白蹄乌突然前蹄扬起,站立嘶鸣,鬃毛竖立,气势如虹!其余众马听此皆纷纷不安起来。
趁别的马六神无主这当儿,王瑛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等其他人安定了各自坐骑再来追她时,她已经冲出了一百米左右,一骑绝尘!
总兵府的马,可是上过战场的战马,经过了多战斗和血液的洗礼,性子坚定沉稳,忠心耿耿,可日行千里,怎是其他凡马可比!战马气势恢宏,其他几位公子哥的坐骑虽也是宝马,可素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战马的嘶鸣!
到了演武场,第二项弓矢,王瑛再夺魁。
至此,三项比赛,赛马、弓矢两场,王瑛均得头魁。
该第三项了,器械格斗。
女子本就比男子力气小,加上王瑛在众人中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跟这群小鬼比赛格斗,恐怕讨不了多少好,但她环视众人,暗自估摸着能拿第三、四名是没问题的。这厢还在思索着,袖子突然就被一旁的齐修扯了扯,他挤眉弄眼地要跟她私下说几句话。
来到空旷无人的位置,王瑛连胜两场,胜利在望,自然昂首挺胸,“这儿没人了,你说吧。”
齐修扭着衣服跟她商量,素日白皙素净的脸色有点赫然,“王瑛,一会儿你能不能佯败给我?”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又语速很快生怕她拒绝地继续劝:“我刚才已经连输两场了,如果这次格斗再输给你,我要当一年七品芝麻官啊!蔺刚那小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年得受多少窝囊气。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第七名!”
王瑛思索,平时跟这群小屁孩在一起,她通常是扮演着比较安静的角色,当孩子王确实显得拔尖了,她本就是女扮男装,出这些无意义的风头,被太多人知道并不好,佯败给齐修,送他个人情,守拙中庸未尝不可。
只是,轻易答应这小子是不是太吃亏了?
王瑛眼珠儿一转,坏笑道:“嗯…..远亲不如近邻,看在你我比邻而居的缘分上,也不是不行。”
齐修两眼放光,惊喜道:“就知道你小子有义气,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她笑道,“我暂时也没什么好主意,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齐修得了她的准信,吐了口气,用长袖擦了擦汗,同意了。
于是,和齐修对阵格斗时,众人纷纷起哄,已经认定了齐修是王瑛手下败将,必定落败。
二人装模作样走了几招,齐修确实不擅武,趁他抓她胳膊时,王瑛假意要去偷袭,却被他的脚绊了一下,直接摔到在地。
众人本以为能看一场碾压凌虐的好戏,乍然见王瑛落败,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其中蔺刚最开心,王瑛刚才连夺二魁,这一战若王瑛再赢,孩子王就要易主了。而现在王瑛第一阵就输,失去了后续比赛的资格,这一年的孩子王肯定还是他的。
有王家的武学熏陶,父兄的韬光养晦教导,三项比试名次平均,王瑛夺了第三名,被封为从二品镇国将军,一下子雪洗了多年老小的耻辱,再也不用给蔺刚和刘志鸿这两个家伙端茶倒水拿衣服拎鞋了。
齐修怕吃亏,追问王瑛想用什么交换,王瑛确实想不出来,自己父亲任三大营总兵官,官居一品,齐修有的,王瑛也都有,甚至更好也不一定。他误以为王瑛拿乔,就还想习惯性地以往日哥哥的名头压迫王瑛时,“大哥”蔺刚对他挥了挥拳头,威胁道,“从五品武略将军齐修,本荣禄大夫在此,你想对镇国将军王瑛做什么?怎可以下犯上?”
王瑛噗嗤一笑,顺水推舟,给“大哥”蔺刚行了个揖手礼,声音真诚洪亮,“谢大哥为弟弟做主!”
蔺刚很满意王瑛的拍马。
势比人强,愿赌服输,齐修不服气地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