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庭院深深 思绪纷飞(1 / 1)紫雨千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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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是夏侯宁波日常消遣和休憩大部分时光的地方,室内空间并不高深,室外有平阔的庭院,以便读书时光线明亮,窗下引水成池,蓄养金鱼,围植碧草,让斋中的读书人可以养眼清心。

午夜后的庭院中,相比盛夏午后的闷热难耐和艳阳毒辣,凉风习习和皎洁月光,显得如此善解人意,沁人心脾。夜来花香更浓,庭院、凉亭、阁楼、竹林,仿佛一切都浸泡过淡淡的菊花茶水里,笼罩着一层迷蒙的纱幔,夏蝉栖息的高大挺拔梧桐,没有等到落枝的凤凰,略显寂寞的心形掌状树叶失去了白天翘首以盼的生机,无精打采地昏昏欲睡,断断续续地传来窸窸窣窣的酣睡声。花草树木吸收了一整日的光热,欣欣然释放活力,庄园里四处弥散着泥土气息,混含着青草的清新,消融在夜色茉莉的芬芳浓郁里,有雨则更为幽绵,不愧为“人间第一香”。

日往菲薇,月来扶疏。被夏侯宁波邀约至书房商议要事的众人,在听闻夏侯素菲被劫持一事之后,虽然各自神色迥异,有的面色沉重,愁眉不展,有的神色迷离,兴致勃勃,有的平心定气,懒懒抬眼,但是眉宇之间无不流露出一丝震惊之情。

夏侯素菲起身深深行了一礼,鬓角垂下的白玉簪泛起月色清冷的光泽,素日温婉的容色亦添了几分娇艳,她柔声歉意道:“因为我的事情,让诸位担忧了。原本不想劳驾大家,只是我和哥哥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事关重大,不仅仅关联到夏侯山庄的兴衰荣辱,也牵扯到江湖的安危太平乃至朝廷的江山社稷。”说着,她特意在余光中凝视了萧正羽一眼,悄然抿了抿唇。

南少林玄寂大师神情慈和,举止安详,双手合十,喟然叹道:“小姐遇上此事,能够完璧无损地侥幸脱身,乃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天资聪慧使然。毕竟对手身手高强不同凡响,即便被挟持之人换作了老衲,也难保能够有命脱身。”

夏侯素菲听闻脸上面色绯红,抚了抚鬓角的碧色流苏,连忙俯身盈盈道:“大师此话严重了,素菲惭愧!此此遇袭,我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一来是因为夏侯山庄多年来向上向善,积累了福报,祖宗庇佑;二来是因为黑衣女子并无真心要杀戮的本意,留给网开一面的生机。如若换成任何人被挟持,结果都会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为众生怙主,深入经藏,智慧如海的首座大师。”说着,她不忘恭敬地补充道;“层次越高的人,越发懂得谦逊谨慎,虚怀若谷,素菲受教了。感谢大师今日对家兄和夏侯山庄的舍命相救。”。

言毕,夏侯素菲深垂臻首,又分别向在座的萧正羽、昆仑派柳成林屈膝福了一福,曼声道:“同时也多谢柳大侠、萧公子救夏侯山庄于危难之中,危难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在此,请受素菲和哥哥一拜。”说罢,夏侯宁波和夏侯苏菲同时拱手弯腰低头,作揖行礼。萧正羽嘴角凝了一丝微笑,如同夜暮笼罩下草叶尖上的一抹露水,饱含着几许芬芳与清新的味道。柳成林正襟危坐,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眸中却没有一星笑意,仿佛是含了红色胡萝卜的冰雕一般。

一钩新月如水,在夜色的睡意中低语呢喃,山庄外远方的山峦叠翠,连绵起伏,穿梭于北麓青溪映月蜿蜒的碧绿中,银溪如练。山庄近处的亭阁台榭,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荷塘月夜的银装素裹下,肃穆迷朦。“白天劳累了大伙儿为夏侯山庄挺身而出,抵挡劲敌,这会暮霭沉沉,夜色憔悴,又搅合了大伙儿的一帘幽梦,真是惭愧至极,歉意万分!”夏侯宁波面色沉吟,抱拳致歉道。

“无妨,原本睡眠就浅,不碍事。”柳成林这次倒是直接爽快地应了一声,玄寂大师和萧正羽也跟着颔首点头。

夏侯宁波原本就睡意全无,目光有些疏离,本是福缘鸳鸯、喜成连理的大喜之日,自己却还没有来得及用秤杆挑下新娘的红盖头,就被他人彻底败了雅兴,还在宴请的宾客和群豪面前脸上无光地败下阵来,被人冷眼奚落嘲讽,他的心中更是忧愁暗恨生,目光如同火焰般一跳,却唯有把焦灼和恨意藏在心底,神色中含了一缕正义凛然,微言大义地道:“贼人来势汹汹,且来路不明,夏侯山庄上下自知资质浅薄,天资愚钝,无法担当同心戮力抗敌的大任,也无从知晓贼人的来龙去脉。”说着,他抬高了声调,缓缓解释道:“玄寂大师身为武林泰斗南少林的首座,阅历丰富,博学多识,对贼人功夫套路的渊源颇有见地;柳大侠作为江湖五大门派中佼佼者昆仑派的巨擘,云游四海,思路晓畅,熟谙各路各派的习性和江湖恩怨;萧公子乃江州州牧大人的令郎,不仅少年有为,头角峥嵘,而且侠肝义胆,与舍妹又是旧相识……所以鄙人不敏不才,冒昧耽搁大家至深夜,请恕在下无礼。”他欠身恭顺道。

“果然细心周到。”柳成林抚摸着胡须,笑容轻轻一漾,声音清亮道:“夏侯山庄不愧有富商大贾风范,属于真正高效率的资源配置者,把我们几位对夏侯山庄的利益点和价值说的头头是道,优势互补,互为犄角。”

夏侯宁波唇角含着一抹怯怯的笑意,眼眸映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嫣然道:“商人最谙习的东西也就莫过于‘东西’两字了,把东边的东西买到西边,把西边的东西买到东边,买东卖西,度远近,辨贵贱,调余缺。”说着,他似乎觉察到所说的话语中有口误,把人比作东西,无非是得到“不是个东西”或者“是个东西”两种结论,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讲究礼数周到之人来说,都是污了“文质彬彬”四个字。于是,他的眉心微动,默然片刻,喉咙骤然间有些发紧,觉得一时失言,心中多了一丝东风无力百花残般的懊悔之意,似寒冬腊月里的冰水漫便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夏侯素菲见状,略略沉思,笑容清淡而温婉,与她的身姿一样姣花照水,袅袅婷婷,浅笑道:“哥哥的意思是诸位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夏侯山庄有幸能够邀约大家济济一堂,群贤毕集,实属蓬荜生辉。”

“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讲究寒暄客套了。”玄寂大师禅杖一举,起身开门见山地长声吟道:“上门调衅之人的武功集合了众家之长,并非出于中原已有的江湖五大门派十二道帮派之一,具体是源于哪门哪派,老衲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思路,只是觉得其间隐约藏匿有玄门的邪术,可能是来自于西域,因为西域自古以来小国林立,教派众多,武功特点就在于杂和博,窥伺效慕、借鉴模仿中原武术原本就不足为奇。”

萧正羽和夏侯宁波诺诺点头,嘴角微扬。其中,萧正羽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夏侯素菲,首先开口道:“大师说的不错,并且依照小姐所言,黑衣女子与戴毡笠的男人是同一路人,两人的武功和内力都非同寻常高强,他们极有可能出自相同门派或者同一密宗,所以才能对彼此所掌握的情况信息和行踪轨迹,了如指掌,从而能够提前做出精准预判,且身手相当,平分秋色。”书房外,青纱帷帘高高挽起,月光熹微迷离,窗外晶莹洁白的栀子花成片地怒放,把一地的翠绿严严实实地遮盖了下去,芬芳馥郁,暗香自怜,花色清丽却开得轰轰烈烈,随风舞动享受着月光清凉的抚摸,缕缕香味缓缓溢进充盈室内,清幽弥漫如同樽樽芬香淑郁的佳酿美酒,让人直欲醉去。

夏侯宁波的心里不由得砰然一动,有些心惊,凝神道:“他们如此这般神通,却听信什么大祭师所言,信奉什么轮回之道,觊觎我夏侯山庄所谓的什么祖传秘籍心法,是不是有意故弄玄虚,或者本身就是资质愚钝?”

玄寂大师眉头一皱,微微沉吟,合十道:“阿弥陀佛,佛法讲究‘三世因果’和‘六道轮回’,《正法念处经》卷七之偈曰: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从无始以来,婆罗门教中的轮回之说便存在于天、祖、兽三道之内,辗转生死于三界五趣之中,如同人们从一间房子走进另一间房子,六道轮回也犹如车轮一般地旋转。”说着,他喟然长叹一声,继续道:“所谓六道轮回,分为三善道和跟三恶道,分别为天人道(化生)、人道、阿修罗道(魔)和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化生),轮回不断在天道至地狱道之间进行,不断经历生生死死的循环—贫僧倒是认为,他们所言非虚,并不是玩弄花招,故弄虚玄,也不是本性愚钝,口出癫狂,而是心智清醒,自信满满。”

夏侯宁波闻此言,与其他人面面相觑,他原本不相信世间因果轮回之说,但见玄寂大师说着诚恳,讲的头头是道,心头一恸,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恭身道:“晚辈才疏学浅,孤陋寡闻,言语之间多有不慎之处,还望玄寂大师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脸色愀然,眼底滑过一丝怅然道:“佛教的目的是修练成佛,进入永不轮回的涅磐寂灭世界,追求安乐、无为、不生、解脱、圆寂,修行佛法需要累积很多世佛缘基础才能促成,我自知资质愚钝,被业障和习气所困,没有佛缘。”

玄寂大师持杖盈盈行了几步,又回身沉吟道:“众生皆有佛缘,只是机缘不同罢了。佛性俱备了三千大千世界恒河沙功德的宝贵财富,遍布于红尘万丈之中,只是金银宝矿藏在山中,如果没有开采,也就如黄土一堆。众生内心不觉有佛缘,犹如贫女不知家中有真金宝藏,聚宝盆没有打开,里面的宝物便永不能见天日。”

萧正羽点了点头,容色微漾起波澜,声音如同烛光般温和细腻,应声道:“万般法,唯信入门。我听家父曾经说过,当年后汉权臣郭威灭后汉而建立后周之前,曾奉汉隐帝刘承佑命,借助大祭司的力量多次平定藩镇叛乱,登基之后,传位于养子柴荣,在抵御北汉进攻的中,后周世宗柴荣冒着矢石亲临战场,更是在出师不利、己方右翼溃退的情况下,通过大祭司的指点,迅速扭转战势,成功击败北汉军队,并乘胜追击,兵峰直指北汉京都太原,最后以大获全胜告终,中原王朝从此由弱转强。”

柳成林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将茶水送到了嘴边先润了喉,目光中含着几分不屑,淡淡道:“自从远古夏商周时期,就有朝代开始崇尚巫蛊文化,信奉神灵,朝廷设有大祭司职位,每当发生天灾人祸,便用巫蛊的一套道理给天下众生讲解,国家战败失利,或者皇帝昏庸无道,也都会用一套自成理论来阐述说明,总之就是一切按照神灵指示说了算,彰显君权神授,以此让众生无话可说。”说着,他清咳了两声,微微蹙眉道:“后周高平之战虽然战事告捷,但是行军打仗的成败定数原本在于人为谋略,传闻却要把它与大祭司挂上钩,其目的性无非就是要强调皇帝亲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结果后周作为五代十国中最后一个中原王朝,自灭后汉建国到发生陈桥兵变,共计历经三帝,享受国运不过才短短十年时间。”

月明星稀,暮色四合下的亭台楼榭多了几分莫名的感伤和寂寞,庭院深深,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鳞次栉比,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倒影着月色的苍凉,更加显露出夏侯山庄在一片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喜庆氛围笼罩中夹杂的层层肃穆和凝重。毕竟白天迎亲大典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并非会因为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而选择遗忘了记忆。只是溪水兰庭的碧波如顷,波光敛滟,倒影出府上张贴双喜字和喜庆剪纸,与朦胧明澈的天空交相辉映,呈现出“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景致。

萧正羽略略沉吟,轻抿了一口茶,柳成林提起了陈桥兵变,他自然回想起了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代周称帝,虽然大宋建国是背信弃义于后周,夺取了人家的江山,但是在他儿时的记忆里,这位因不血刃登上帝位而饱受争议的太祖皇帝,也是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年近半百老人,他虽然一生戎马生涯,严厉治军,征战四海,结束了自唐末五代以来长达近七十年的藩镇割据混战局面,但是在赵璇和自己的面前,却平易近人,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架子。赵匡胤每当退朝的时候,如果政事阁没有要事,他便会抽出时间陪同赵璇和萧正羽玩握槊、射覆、投壶等游戏。

握槊是流行于宫廷的一种博戏,相传此博戏是由北朝魏宣武帝时从西域传来的“胡”戏,“槊”指棋子或者棋盘,亦是掷骰子行棋以赌输赢;射覆是用巾盂等物覆盖东西让人猜,覆者先用诗文、成语、典故等隐寓某一事物,射者猜度,用也隐寓该事物的另一诗文、成语、典故等揭出谜底;投壶是站距“壶”一定距离之处,一手拿一支无镞之箭,投向壶口,以矢投入壶口之内者为胜,两侧耳口次之,亦可三矢齐发,全部投入口耳,称为“写字”,输者或罚酒,或作诗句,类似酒令。有时候,赵匡胤甚至有时候在做游戏中故意皆负,以佩刀和玉器赐之,以换得嫡孙女赵璇的掩口胡卢而笑。

夜晚有少许凉意,听着窗外夜幕中庭院深深的潺潺溪水声响,感受水波温婉而活泼的流动,萧正羽望着烛台跳跃的烛火兀自出神,幽幽荧荧的烛光将一旁究高低错落的坐具与几案照射着昏昏沉沉,更将砑光纸张茶香墨韵的贝光映得像出浴的少女一样清纯。思绪随风飘散,他回忆起总角年华的时候,也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陪同赵璇正在慈元殿外的河边玩耍投壶,沿河的柳条抽出了新芽,青嫩可爱,晶莹剔透,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点缀姗姗来迟的春天。

那是一尊错金银饕餮纹饰的投壶,质为青铜,高约尺余,龙纹满功,龙首呈三角冲上,龙尾婉约如螭尾盘旋,龙脊上微凸连珠,尤为沉坠,直颈两耳,圆形簋足,底处阴刻“长乐”二字,工艺极为精妙,高贵典雅的身段,一看就是皇家的玩物。当日,夕阳西下风渐凉,落日的余辉射向琐碎的云朵上,虽然没有朝阳炽烈,但比朝阳更红火,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让整片天空霎时明亮了起来。赵璇倾听春风吹过湖畔的柳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赋诗上联“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萧正羽遥望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之巅,还有冰雪融化仿佛掀开了被褥,便干净利落地对应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赵璇不服气,换了一联,嘟嘴道:“凤落梧桐梧落凤”。萧正羽凝神一思,看着自己腰间携戴的玉佩,眼睛一亮,朗声回应道:“珠联璧合璧联珠”。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喝彩的掌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匡胤在退朝之后从垂拱殿走出来,前往后宫见赵璇与他正在嬉戏,刻意从小路绕至身后,驻步已经看了半响,侍奉慈元殿的宫女和侍卫忙不迭跪下行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赵匡胤听闻俩个孩子虽然稚气未脱,但已出口成章,不由心中欢喜,上前轻轻拍了拍萧正羽稚嫩的肩膀,温然道:“我这个嫡孙女,性格喜欢争强好胜,看来将来也只有你可以让她服输。”萧正羽还并未懂得儿女情长之事,只是牢记父亲萧守文的嘱咐,若与长公主在一起嬉戏玩耍,凡事一定要礼让七分,不能强出头,便膝行上前,盈盈福了一福道:“皇上吉祥,万福金安。长公主冰雪聪明,投壶连比三局,赢了我两局,是我甘愿服输才对。”

赵璇神色欢悦,奔向赵匡胤的怀中,撒娇地喃喃道:“皇爷爷偏心,礼、乐、射、御、书、数的‘六艺’中,我的射术颇佳,不敢说百发百中,但基本上也是十发九中,不会落了下乘,您怎么能够说让我服输给正羽哥哥。”

“你这个小机灵鬼,难道看不出是正羽故意让着你。”赵匡胤俯下腰身,刮了刮赵璇稚嫩的鼻尖,柔声道。

“怎么会呢?我对射术也算精通,若是正羽哥哥存心让着我,我怎么会感知不到?”风乍起,柳絮飘飞,赵璇抬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璇儿,你看那微风拂过垂柳,庭院飞过柳絮,白色的绒毛消无声息,轻淡得连影子也不会有,但是并不能证明它没有来过。”赵匡胤一手扶着赵璇的胳膊,一手指着空中飘飞的柳絮,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乖孩子,萧家的剑术独步天下,身手自然了得,你自以为十发九中的精湛射术又怎能与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相比高下?”时常也让着嫡孙女哄她开心的赵匡胤,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萧正羽故意认输的心思。

赵璇凝望着蔚蓝色碧空如洗的天空,看着柳絮飘飞在空中旋转、升腾,像春天里晶莹剔透的雪花,静谧而闲适地飞翔,将远方的风景变得几分醉意朦胧。她伸出了纤纤小手想要接住下坠的柳絮,可是那白色的绒毛却像精灵般顽皮,总是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倏尔溜达从指间滑走了。她娇柔红润的面上略带忧色,如同清晨早起时覆盖在青草上的白露,心绪有些失落,低语道:“原来是正羽哥哥有心让着我呢。”

萧正羽不觉脸上如火烧一般,微微皱眉,含笑道:“岂会,长公主本身就颖慧过人。”

赵璇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失落的神色瞬间烟消云散,霞光浅薄如纱,照在她明眸善睐的面容,如同一朵娇艳动人的海棠花。她终于伸手接到了一枚飘飞的柳絮,在掌心把手指用力一碾,使原本破碎的柳絮更加破碎,被她果断一吹,随风飘扬,絮末直接翻飞落到了萧正羽的脸上,漱漱如同雨下。她满心欢喜地昂着头,抚了一抚随风扬起的衣袖,目光清澈似水,荡着笑迎春风的娇艳,凝视着萧正羽的脸庞,一个甜美悠扬的声音软绵绵入耳道:“我就要正羽哥哥永远让着我,哄我开心!”

萧正羽心头一颤,斟酌半晌,抬眼略微不安地瞅了赵匡胤和蔼可亲的眼神,以及赵璇灿若桃花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他仍然还铭记着父亲的教诲,自身也觉得就这样让着女孩子几分,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无非是要多一些耐心和迁就,原本心情淡然的他,本不介意多付出,仿佛点头所应许的事情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此时的他,并不了解爱情的深浅,也不懂的有一种陌生感是要经历从亲密,热恋,争吵,冷战,由粘生厌,由爱生恨的过程,被情所困之人身陷其中,犹豫茫然,失望痛楚,直到一颗心灰到极处,再也无半分力气挣扎,然后才幡然醒悟,决然转身,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退路。

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那一份萦绕在心海中抹不开的少小无猜的爱意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逐渐瓦解,消磨殆尽,无论下一个遇到了谁,都会成为萧正羽想要抽身离开的挡箭牌,只是她在不早不晚的时候赶上了,与赵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成为了萧正羽的一种期望,自然也是一种奢望。毕竟面对一片自由的天空,没有人甘愿被束缚,即使以爱之名,就如同纷飞的柳絮义,面对春天的呼唤,无反顾地选择了奔向远方,御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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