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再次从黑暗中醒来,但他立刻惊恐地发现,此时自己只剩下了小半边身子,其余地部分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在四周。
旁边墙上的那团血污,好像是我的左腿吧?
我的手呢?
我这居然还没死?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这时他注意到,那本黑色的书正掉落在自己胸前,自己的血肉糊在上面,把书封面都淋得污秽不堪。
那本书忽然蠕动了起来,仿佛在进食一般把上面的血肉都慢慢吞了下去,然后书渐渐变得隐形,仿佛就要消失。
不要消失,救救我啊,混蛋!
陈浔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巴早就只剩下一个缺口,露出血迹斑斑的断齿,他现在根本发不出声音。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只是死死盯着那本书,因为他忽然心中有了一种明悟,现在只有这本书能救自己。
然后陈浔只感到眼前一花,那本书似乎化作一道流光射入自己的体内。然后他残余的身体在一种奇怪的力量下开始变形,一会膨胀一会收缩,直到他头晕目眩才停止了下来。
周围那些残存的血肉像受到了指引,蚯蚓一样朝着陈浔这边疯狂地靠了过来,然后附着在他身上猛烈地蠕动起来。
不到一分钟,陈浔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好如初。
他用双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脸,再看看全身,发现没再少点什么。
这就好了?难道之前只是幻觉?
远方的站台上出现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和红色救援机器人,正朝这边赶来。
陈浔心中一惊,自己该怎么解释?应该有很多人看着自己被火车撞成了碎片。
他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台阶向上一翻,居然轻松地跃了上去,仿佛自己的力气大了许多,而且先前受伤的腿也痊愈了。
陈浔把背后的兜帽翻了过来,盖住自己的脸,低着头从赶来的救护人员身边走了过去。
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救护人员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以为他只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行人,便不再关注,他的眼光甚至都没扫到陈浔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黑乎乎的污泽。
陈浔暗呼幸运,低着头从地铁口走了出去。
打消了去旧物交易所的念头,离开地铁站的陈浔沮丧地把手揣入口袋,朝着家走去。这时他脑子里满是死后余生的震惊。
路过一个小型路边公园,陈浔看到一个半新不旧的秋千,他看看周围没人就坐了上去。
秋千晃啊晃,他的心情也起伏不定。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成了不死之身吗?
或者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亡灵,只是还自己以为没事?
今天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在暗算自己,怎么会这么巧呢?
一个个念头接憧而至,让陈浔越想越觉得恐怖,他轻轻一跳跃下了秋千。
然后他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的姿势,摔倒在地上,还好周边铺着细沙摔得并不痛。
今天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倒霉日吗?陈某人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浑身僵硬不动,而双手手肘,两腿膝盖处,有几个护膝一样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这是行动拘束器,限制流量耗尽的人做出多余的举动。
陈浔看向右手手腕下的流量计数,余额0。
他记得刚才还有至少0.2G的流量的,难道荡秋千也会耗费流量吗?!这也太霸王条框了吧。
而且自己还不知不觉荡了很多下。
已经变成石化人的陈浔足足保持了这个僵硬的姿势十分钟,远处一个机器人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它把陈浔搬到一边的石椅上,把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
喂,别丢下我一个不管啊,能不能把我搬回家啊?
陈浔喊了两声(发声不受限制),却发现那个机器人完全不回应。
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简易的手柄,上面还写着“临时祈祷器,损坏按10G赔偿”。
原来这就是没有流量的倒霉蛋的下场?要自己发电重新站起来。
陈浔叹了口气,只有沉下心来,开始祈祷。
半个小时过去了,天都慢慢黑了下来,陈浔手上的数字已经累计到了0.1个G,他已经可以动了。
效率真的低啊,陈浔慢慢爬了起来,放下那个临时祈祷器,拍了拍衣服。
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摸,咦,那本书呢?
他记得自己是放在身上的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摸索,他身上还是空空如也。
陈浔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今天他先是被车撞,然后耗尽流量困在秋千上,都没有现在这么让他感到伤心。他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唯一回去的希望就是那本奇怪的书了,但现在居然不见了!
求求你出现吧,我宁愿…
陈浔的念头还没转完,忽然眼前一花,那本黑色的书忽然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了眼前的空中。
陈浔又惊又喜,双手就要去摸那本书,手指却是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本书。
这么说,是灵体吗?它的本体是不是已经和自己的身体融合了?
陈浔冷静下来,脑海中命令道,
“翻开。”
书无风自动地翻开了,露出那洁白的一页。这次白纸上不再空白,而是呈现出几个字,“第七卷”。
第七卷?那就是至少还有第一卷,第二卷,乃至第六卷喽?
陈浔压制住心中的好奇,继续盯着那张纸,想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纸面上只是模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正当陈浔略感失望的时候,纸上一阵抖动,画面仿佛化身成一个无声的漩涡,那无穷的吸力猛地将陈浔拉扯了进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周围环境像万花筒一样转动了一下,却经变得截然不同。
这是一片荒野。
天空中看不到太阳,替而代之的是翻滚的灰色的云雾。淡淡的光充斥着所有的可见之处,一条灰色的只有两米宽的路从陈浔脚下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远方,却看不到尽头。
回头看看,也看不到路的另外一端。
这似乎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很可能就在那本奇怪的游记内部。
发呆了几分钟后,陈浔决定先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看能不能遇到什么再做决定。
不能慌,恐惧是理智的杀手,它会逼迫思维退避三舍。
陈浔默念着心跳开始顺着路走了起来,大概数到三千多下的时候,他的双脚开始变得沉重,似乎在这个奇怪的空间累得很快,肚子也已经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离上顿饭(那个罐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环顾四周,周围别说动物,连一颗草一根灌木都看不见。
他不禁有点慌了起来,自己不会饿死在这吧?
不对,既然有路,应该会有人走才对。
陈浔又坚持了很久,几乎到快要放弃一切躺倒的时候,远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是路边一栋孤零零的建筑。
这座建筑是一间老式风格的民屋,灰色的瓦片铺在三角形的屋顶上,墙壁也是灰扑扑的,倒是很搭这里的风格。
一股力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支撑着陈浔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他来到门前,开始敲打门上的铜制把手。
就算出来的是无面女或者开膛手杰克,我也要在这混到一顿饭吃再说。陈浔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身材纤细,面目清秀,穿得是一身家庭主妇装。
她看了看陈浔,开口问道,
“你是谁?”声音低沉却清晰悦耳。
陈浔没有问“请问这是哪”之类的问题,因为按照他之前看过地某系电影片的尿性,要是对方恶意地回答“这是阴曹地府啊”,反而会让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所以陈浔礼貌地低下头,很镇定地问,
“姐姐,请问有饭吃吗?”
女人凝视了陈浔一会,笑了起来,
“有。”
陈浔跟着女人走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两层楼的房屋,整体由木头构架而成,家具上面还雕刻着鱼尾花纹,实用主义和美观兼备。
屋里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屋顶上有一台老式吊扇却没有在转动,架子上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也没开。
女人微微一笑,
“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电了。”
陈浔下意识地问道,
“您一个人住?”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指指那张大方桌示意他坐下,然后摇了摇桌边的铃铛,从厨房里走出一位穿着女仆服装的女人,端来一个盘子。
上面摆着一根长面包,一碗胡椒豆角汤和一大块炖的非常烂的牛肉。
陈浔只是暗暗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仆,心里就忍不住惊涛骇浪。
这位女仆到底是哪个种的生物?不会是某位远古生物遗留的血脉吧。不说这比腿还粗的胳膊,光那和金刚远亲一样的和蔼面容就让陈浔下意识地打消了一些阴暗的念头,道德水准立刻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食物上来掩饰内心的起伏。
女人把手放在桌面上,淡淡地道,
“食物在我们这里十分珍贵,按照风俗我不能免费提供给你。”
你这么说我不知为什么反而放心了点,陈浔心中嘀咕道,
“那请问按照风俗,我该为您做什么呢?虽然我身上一无所有,但是好歹还是个男人,有一把子力气,尤其是吃饱了饭以后。”
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有这个女仆在似乎不存在这种可能,于是又补了一句,
“或者一些你们不愿做的脏活累活也完全没问题。”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真巧,我是一个寡妇。”
那您这语气可略显轻快啊,而且真巧是什么意思,陈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我的丈夫昨天刚过世,尸体就停在隔壁房间,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必须在家摆放三天才能下葬,但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帮忙守灵,既然您路过这那再好不过了。”
陈浔转头看向女仆,
“您这缺人?”
女人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
“我和玛丽都得了病,没法守夜。”
“啊,虽然有点失礼,但是能问下是什么病吗?”
“十二点不睡就会死的病,这是一种很厉害的传染病。”
确定不是懒癌吗?陈浔努力控制着脸上抽动的肌肉,回答道,
“明白了,那请问您这守夜有什么讲究吗?”
“没有什么讲究,您只要夜里帮我看着尸体就好,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早晨六点,唯一注意的就是不能离开尸体身边十米超过五分钟,我的报酬就是今天的晚餐。”
陈浔微微欠身,
“这听上去很公平。”
女人站了起来,
“那就不打搅您用餐了,有什么需要请和玛丽说。”
说完她迈着优雅的步伐噔噔蹬地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