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微光与他的眼睛一样闪烁。

明明是黑暗的环境，她却觉得她的眼睛如此明亮真诚，像是装满了闪光的星星。

他拉着顾长安从座位上站起，顾长安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行动。

“去哪儿？”

夏客，或者说走停，只是拉着她前进，并没有说话。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紧急出口，紧急出口的绿光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成为唯一的光源。

顾长安刹那间明白那些网恋的人怎么被蛊惑了。

如果一个人和你在虚拟的世界中经历了许多，当你们在现实中见面时，就会不自觉地被这种熟悉和亲切迷惑，产生莫名的信任感。

——就如此时此刻她对夏客的感觉一样。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面面相觑。楼梯口的灯光明亮，使得脸上还挂着舞台妆的两人脸上十分油亮。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两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怎么……”

夏客把手指比在嘴唇中间，说了声“嘘”。

顾长安抿嘴，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无论是走停还是夏客，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他怎么出现在这，又是奔着什么来的？这些她统统不知道，此时此刻只能静等。

“差不多了。”

顾长安一脸懵：“要去哪儿吗？”

“楼上，有点事情要处理。”他开始脱着外套，领带，手表，接住他衣物的顾长安目瞪口呆：“你干嘛？”

“过了二十分钟我没下来的话记得帮我报警。”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想，她闻言一愣：“什么报警？你要去干嘛？”

夏客把白衬衫的袖子捋到手肘处，触目是一大块缠好的绷带，血迹洇出了一小部分，成为斑斑点点的印记。

“我靠……”顾长安盯着他手上缠的绷带，“你要是搞违法犯罪的东西我反手就一个举报啊。”

夏客轻声一笑：“不是违法犯罪，你放心。”

他用牙咬着散落的绷带边缘，另一只手重新缠着。

顾长安抱着他的一大堆东西站在逃生楼梯口，好奇心几乎要溢出来：“你到底要干嘛？”

“你就透露点给我，我保证谁也不……”

夏客拍拍她的头：“等我回来再说。”

这个小屁孩！打你姑奶奶的头活腻了吗？

“喂！”

还没等顾长安发作，夏客一个箭步就冲上楼梯。

顾长安站在这层朝上喊着：“你小心点啊！”

……

十分钟过去，顾长安坐立不安。她抱着衣服在十七层和十八层的楼梯里走来走去。

她一社会主义优秀青年，三观正，生活态度积极向上，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为一个游戏里面认识的人做这种类似盯梢的事情。不说别的，那个复印件的事情肯定是这个小孩搞的鬼。冒领社团身份，还擅自加表演节目……他的行为充满古怪。

她太好奇了。

这份好奇几乎要把她立刻发射到十八楼。

顾长安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咬咬牙，向十八楼走去。

十八层很空旷，堆放了很多厂房里的大物件。顾长安踏进这片天地时，脚步声被放大几倍，在空空荡荡的楼层里回响，显得更为寂静。

没有人声，没有人影。

刚刚的一切似乎是个意外的玩笑，缠着绷带的男生似乎根本不曾踏足这层。

她把衣服抱在身前，一边试探着迈着步子，一边问道：“有人吗？夏客？走停？”

她突然想起，夏客说的并不是十八楼……他只是说，“楼上”。

这个“楼上”有可能是十九楼、二十楼……

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当即转身准备向楼上走去。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阻碍了她的脚步。

那动静很大，诱使人不得不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探究。

她顺着声音看去——

落地窗外，一个吊着的长发女人悬在空中。

她的手指蜷缩着，好像……鸡爪一样。

一道光划过她的脑海。

这个女人……

和游戏里那天水下的人姿势一样！

她与吊着的女人隔着玻璃面对面。

这是游戏，还是现实？那女人在空中摇摇欲坠。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点，只有那双手仍然僵硬地维持着原状。

对了，夏客！

顾长安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十九层。

十九层的玻璃碎了，不时灌着高楼的风。

在这喧嚣的风中，走停侧身靠着墙，正在给自己缠绷带。

他缠得吃力，缠一半松一半，牙齿咬着绷带角，很是艰难。与刚刚顾长安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有点耍帅缠着绷带的人完全不同。

顾长安奔过去。

“夏客你还好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还好吗？”他斜侧着头，靠着墙，“不是要你报警？你怎么自己上来了。”

“在你被抓走之前，我比较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你他妈的真的没有警察靠谱。”

“你骂谁？”长安把他的衣服往地上一甩，蹲下身，微微用力把绷带缠紧，痛得夏客倒抽一口凉气。

她查看着男生的伤势，问道：“能走吗？”

“我不止刚刚胳膊的伤口撕裂了，我肚子上面的伤口也撕裂了……”夏客楚楚可怜，一副“人家好疼根本无法行走”的模样。

顾长安冷静地看着他表演：“我不是医生，你就是现在挂了我也无计可施。”

没人性！夏客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顾长安拿出手机拨了110，想了想又拨了个120。

“十字中路和第八大道交叉口，翱翔大厦十九楼……伤者——”她回头看看夏客，说道：“伤者有意识，伤口是旧伤撕裂……流血啊……还好吧，之前有绷带缠着……”

还好个鬼！

夏客咬牙，果然是不靠谱的网友。

顾长安走到窗边，刚刚摇摇欲坠的人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已经掉到一层的地面上。

她贴着玻璃，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瞥见地上四分五裂的躯体。

“跳楼死真的很不划算……到最后都不是完整的身体。”她评价道。

夏客头上因为疼痛滴下汗珠，他皱着眉头看着顾长安，这个女孩子似乎有着不曾被发觉的一面……不光是在游戏中她与死尸面对面那时，还是现在看到掉落的尸体……她似乎并不害怕？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