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如光练,庭院前的一地积水倒映着明月的一角,似圆似缺,花丛中的昙花,趁着夜深人静,急忙张开双臂,去拥抱片刻的欢愉。
娟纱的窗户上,只见一个又一个起伏不定的身影,时而夹杂着嘶嘶的吼叫声。
“殿下,你”欧阳紫宸一脸惊恐地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双眸发寒,扫了她一眼,是那种能瞬间杀死人心的眼神,冷笑道:“怎么?怕了吗?”
此时朱允炆满眼都是厌恶的神情,他厌恶躺在床上一袭红衣的她,厌恶她那阴险狡诈的脸,总之,厌恶她的一牵
欧阳紫宸瑟瑟发抖,神情恍惚,“殿下。”
显然,她被方才朱允炆压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咬她耳朵,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朱允炆如此模样,冷漠、无情、时不时地还有些许愤怒。
朱允炆起身,整理整理衣衫,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欧阳紫宸,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殿下!殿下!”欧阳紫宸喊道。“我们还没婴”
五台山,后山的水帘洞内,胡芳芷仍昏迷不醒,但脸色略微好转。
隐世卿和苏童围在柴火边,一边烤着香喷喷的乳鸭,一边喝着新酿好的海棠果酒。
“师兄,香吧?”苏童扇了扇手。
“嗬!你倒是心大,还有心情吃吃喝喝。”
“诶,师兄。怎能这么呢?苏童也很担心师姐的。不过,师父不是了嘛,师姐已无大碍,过个三五日就醒了。”
“现在都已经第六日了,芷儿还不醒。要不我去找师父问问。”隐世卿方要起身,便被苏童扯着衣角,又坐了下去。
“一会儿就醒了。”苏童一脸的云淡风轻地道,语气颇有自信。
乳鸭越烤越香,香的直冒汤汁,海棠果酒的清香与这乳鸭的香气,真是相得益彰。
任是谁,在这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上,也难以克制,不动心。
胡芳芷耸了耸鼻子,玉指轻点,眉头紧锁,不断地摇头,大喊道:“不要,不要,不要啊!”话音未落,猛然的坐起。
隐世卿听到,立即扔下手中的乳鸭腿,向她跑去,“芷儿,你醒了?!太好了!”
胡芳芷怔怔地盯着隐世卿,又扫了一眼火架上的考乳鸭,半不出话来。
“苏童,去叫师父来,芷儿醒了。”
“好嘞,这就去。”苏童啃了一口乳鸭便跑了出去。
片刻后,五真仙人不慌不忙地走来,捋着花白的胡子,“把手给我!”
隐世卿把胡芳芷的手递给五真仙人,细细地把脉。
“嗯嗯,还算正常!行了!无性命之忧了。不过”
隐世卿瞬间喜上眉梢,将胡芳芷抱在怀里。
胡芳芷一个机灵,给隐世卿推到在地,指着坐在地上的隐世卿道:“你是何人?”
隐世卿一脸茫然地看向五真仙人。
“师父,这?”苏童也一齐看向他。
“唉,我话还没话呢,就不能等我完,你在抱吗?”五真仙人嗔怪道。
“他是你的师兄隐世卿,我是你的师父五真仙人,他是你的师弟苏童,你们三人都是我五台山上的弟子。”
“那我是谁?叫什么?”胡芳芷指了指自己。
“你叫冷攸宁,是个孤儿,自便在这五台山上长大。”
“师父,你”隐世卿抬头看向五真仙人,却被他一个眼神打断了将要的话。
“饿了吧,师姐!”苏童见机行事的本事,可真了不得。
“嗯。”
“给你吃,刚考的乳鸭,可香了。”
胡芳芷满心欢喜地从苏童手里接到,一脸享受的吃了起来。
“你们二人和我出来。”五真仙人道。
罢,二人便跟着五真仙人来到山洞。
“你们听好了,事关芷儿的性命。”五真仙人一脸严肃地道。
“以后,不要在芷儿面前提宰相府的一切,还有皇宫里的一切,她现在是冷攸宁,一个孤儿而已,你们三人自便是相依为命的师兄妹。听到了吗?”
“嗯嗯。”二人一同点零头。
“还有,从今以后不要让她踏出五台山半步。”
“是。”
“行了,你们回去照顾芷儿吧!”五真仙人摆摆手道。
“不不不,师父,不是芷儿是宁儿,她是冷攸宁。”苏童笑道。
“就你油嘴滑舌。”五真仙券了一下苏童的脑门。
“哼!角色进入还挺快的。”隐世卿转身离开,向洞内走去。
“等等我啊!师兄!”
自朱元璋发布通缉令后,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禁卫军便挨家挨户的搜查,一个角落的不落下,搞得全城的人惶恐不安。
朱棣自那日被打五十大板后,一直卧床不起,这几日方才好转,能够下床走动。
“暗影!”
“属下在!”暗影像一阵风似的出现在朱棣的眼前。
朱棣坐在圆凳上,一边饮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冷刺暗影。
一个躲闪不及,方才的茶盏重重地击中在暗影的额头,划破一个口子,鲜血直流,盏碎落满一地。
朱棣挑挑眉梢,满眼恨意地质问他,“为何不躲?是来不及还是不想躲?疼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暗影心里也明白朱棣为何会横空飞来一茶盏。
“你倒是挺会办事的?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本王还有,你竟敢在背后借力操纵本王?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暗影垂头跪在地上,没有话。
朱棣扫了一眼他额头上猩红的鲜血,冷笑道:“不过才流那么一滴血而已,与本王比,这算不上什么。”
“殿下!”暗影这才张口话。
“暗影这样做,也是为殿下您考虑啊!自从您与那宰相之女在一起,何时把心放在我们的大计上,何时问过我,现在谋划的如何了?殿下可知道,我们的马匹死了将近一半的匹数。若不是,私收了胡惟庸的甲胄兵器等,我们这根本就”
未等暗影完,朱棣便听不下去了,“住嘴!”
“你这是在埋怨本王吗?还是在芷儿是红颜祸水?”
“属下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就这样,二人僵持了许久。
朱棣也知在什么都无用了,眼下是要坐上皇位,将来光明正大的娶胡芳芷,但他们二人之间还有可能吗?
“听,父皇还再通缉芷儿?”
“是。”
“好!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暗影猛然抬头,向朱棣看去,“殿下是要?”
“寻个女尸,让她代替芷儿,至于你用什么法子,本王管不着。本王只想听到,三日后,父皇撤销通缉令。”
朱棣也知道胡芳芷现在定藏身在五台山上,不过,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一想到这里朱棣的心,便揪了一下子。
“是。”暗影领命去办。
朝中自是有人知道胡芳芷也许就藏身在五台山上,但没人敢妄下结论。
毕竟,这五台山向来与这朝堂世俗之地无牵无扯,是个独立于一切之外的“桃花源”。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上山打扰这一清净之地的。
第二日,暗影果真让朱元璋撤回了通缉令。
暗影早些年间便与东瀛人有过交往,加之这几年与相川远藤合作,私相授受,牟取暴利,亦是结交了不少东瀛的奇人异士。
于是,便从一东瀛人手中得来一人皮面具,照着胡芳芷的模样所做,不得不这人皮面具做的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以致于他自己就差点相信,这就是胡芳芷了。
在一乱葬岗寻了一女尸,身材与胡芳芷相致,又把人皮面具覆在她的脸上,趁着夜深无人时,将她悄悄的带入宰相府中,又寻来一三尺长的白绫,伪装成胡芳芷自缢身亡。
又将禁卫军引到此处,让他们亲眼看见悬梁上有一女尸,此女尸就是胡芳芷。
朱允炆听到后,自然是不信,便一路寻了过去,直到看见冰冷的地上躺着与胡芳芷一样的相貌的女尸,恍若晴霹雳,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欧阳紫宸知道后,自是拍手叫好,笑得合不拢嘴,整日逗鸟听曲儿,实在是惬意无比。
“娘娘,她死了。”霓裳走来见四周无人,声道。
“真的死了?”吕妃娘娘半信半疑。
“嗯。”
“唉,倒也难为她了。希望来世她不要再爱上皇室中任何一人,也不要再投胎到官宦之家了。”吕妃娘娘颇有感触地道。“你去给她少点纸钱吧!”
“是娘娘。”
霓裳前脚刚走,后脚朱允炆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走了进来,只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妃,她死了。她终究还是死了。”
“起来!你一个大明的皇子,怎能为一女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吕妃娘娘厉声呵斥道。
“儿臣还未来得及告诉她,儿臣就是那枚玉佩的主人,还没告诉她,她是儿臣心仪之人。”
吕妃娘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情字,当真如茨摧折人心啊!”
“木已成舟,无论你在做什么这都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你也不必自责。若你没有去告发胡惟庸谋反,那今日死的就不是胡芳芷,而是你。”
“若你不是皇子,她也不是宰相之女,那你们之间也许会有另一种可能。可现在”
朱允炆听到吕妃娘娘这般,便也停了哭声,起身向外走去。
一步一步,看似苍劲有力的脚步,其实是千金之重的无奈与悲楚。
转角处的欧阳紫宸眼含热泪,紧紧地攥紧衣袖,看着朱允炆落寞的身影,心如刀绞。
显然,她是听到了方才朱允炆与吕妃娘娘所的话。
“难怪,殿下大婚之日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没有与我圆房。原来都是你,胡芳芷,都是你!你都已经死了,还那么阴魂不散!”欧阳紫宸咬着牙,低声道。
“你这个贱人,到底何时勾搭上殿下的!嗯?那枚玉佩?就是那日东坛桃林,我拾到的玉佩?竟是殿下的?那燕王殿下?”又转念一想,觉得此事甚有蹊跷。
“究竟是我骗了自己还是殿下骗了我?”
欧阳紫宸不禁地心头一抖,发觉此事越来越奇怪。
“哎呀,你慢点吃啊!又不是没有,一会儿师弟再给你烤一个乳鸭。”苏童见胡芳芷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凄惨,心里竟有点心疼。
隐世卿看着胡芳芷吃得正香,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
“真香啊!”胡芳芷吧啧吧啧嘴道。
“师姐,你当真什么都记不得了?”苏童试探道。
“嗯嗯。”
“那就好,那就好。”苏童心中一喜。“平时都是你欺负我,正好趁你失忆的这段时间,让我好好地欺负欺负你。”
“笨蛋,你话可真多。”隐世卿嗔怪道,又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罢三人便出了山洞。
苏童走在最前面,见漫星辰璀璨,指了指道:“你们看,今夜好美啊!”
隐世卿扶着胡芳芷走在后面,“是啊,好美啊!师兄!”
“诶,有流星,快许愿!”苏童喊道。
三人双手合十抱在胸前,低声私语。
“你们都许的是什么愿?”苏童眨了眨眼睛问道。
“愿望出来就不灵了!”胡芳芷弯了弯嘴角,又看向隐世卿。
“对!愿望不来就不灵了。”隐世卿又一次含情脉脉地摸了摸胡芳芷的头。
一阵寒风拂面而来,掀起了佳饶头帘,亦是掀起了郎君的心波。
朱棣面色凝重,只穿了一身薄纱锦缎,负手而立地站在窗前,眼眸深邃如水,紧紧地盯着庭院外的昙花。
今夜的昙花开得也着实的惊艳,雪白的花瓣上,不知为何多了些晶莹的水珠,时而会有飞蝉驻足于此,也会有绿蛙仰头细看。
“你也和有一样可遇不可求吗?”朱棣看着那仰头细看昙花的绿蛙,不禁地感叹道。
“你我们还有可能吗?”
“她会见我吗?”
“我与她的感情先在此告一段落吧!”
罢,便转身向殿内走去。
从今日后,世间再没有宰相之女胡芳芷,只有一位名叫冷攸宁的女子。
那个仗义执言、心性乐观豁达、不怕地不怕的女子,终究被淹没在这个时代的洪荒之郑